把手里的东西放回了厨房，祁阳简单地擦了一下手，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将支着胳膊坐起来的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贴着他的脸颊，和他一起听电话里的内容。

……都是些没有营养的寒暄和干巴巴的问候，就连陌生人之间都可能要比这熟稔。

“有什么事吗？”知道那两个人不可能为了说这些无聊的事，才会拨通这个基本不会被翻出来的号码，陈晚舟轻轻地叹了口气，打断了另一边的人的话，“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当然不是！家里好着呢、好得很呢……！”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没来由地拉高了几分，听起来有种古怪的慌乱，以及莫名强作的镇定，简直就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

陈晚舟看了祁阳一眼，隐约猜到了这一通电话的缘由。

即便是那两个人从未将他当做自己血肉的人，在做出了那样的事之后……想来也是会生出愧疚的情绪来的。

“我们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果然，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略带犹豫的声音透过电流传递了过来，“就是……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挺好的，”大概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他们抱有什么希望，陈晚舟本就没有因为祁阳这件事，而生出什么不满的情绪，这会儿听到这种类似于关心的话，反倒产生了一种刮奖刮出了个“谢谢惠顾”之外的奖项的惊喜，“没什么特别的……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有点记挂，嗯，对，有点记挂……”但同样没有超出陈晚舟的意料，那两个人并没有将上一次回去的真实目的说出来的打算，“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喃喃地念了几遍，那边像是找不出什么其他能说的话来了：“那就……”

“对了，”出声打断了对方准备收尾的话，陈晚舟又看了一眼祁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我交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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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我只是在通知你们。”/已婚夫

手机的另一头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稍显粗沉与急促的呼吸透过电流传递过来，有种细微的、难以具体描述的扭曲与古怪。

陈晚舟也没有说话，略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能在祁阳的怀里靠得更舒服一点，等待着那两个在千里之外的人的反应。

好一会儿，手机里才再次传来了声音，只是说话的人，显然换了一个：“你刚刚，说了什么？”

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的声音干涩而嘶哑，给人一种与指甲划过玻璃时近似的刺耳感。

“我说，我有男朋友了。”伸手揪了揪把脸颊贴上来的某个家伙的耳朵，陈晚舟没有任何避讳地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吐字清晰，发音标准，不留任何被误读的可能。

“男朋友？”就如同在咀嚼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含义一样，手机里的声音低哑而缓慢，但很快，那边的人就激动了起来，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扬高了好几度，“你怎么能交男朋友？！你有问过――”

“我之前也交过。”根本没给对方把话说完的机会，陈晚舟径直开口，出口的话语冷淡了几分。

那一次，这两个人的反应，也不过是一声没有任何音调起伏的“哦”。

也是在那之后，他们对他的态度，变得比原来还要更加冷漠和疏离，完完全全把他当成了一个不存在的透明人。

“那不一样，你――”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说到了一半的话硬生生地刹了车，半晌之后才再次接上，“总之我不许，我们不允许，你跟你的――”

“我不是在征求许可，”眼中的神色彻底转冷，陈晚舟感到覆上自己手背的温热手掌，侧头看了祁阳一眼，脸上紧绷的神色稍微放松了下来，“我只是在通知你们。”

这句话说得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这么多年下来，这或许是陈晚舟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他们说话，以至于那两个人张着嘴哽了好半天，才总算回过神来。

再次开口的时候，男人的语气放软了许多，还带上了一丝隐含试探的小心翼翼：“我们，那个，不是想干涉你的决定，就是有点不放心，你看，这么大的事情，这么轻易地就――”大概也是觉得这说法站不住脚，他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略带尴尬地转了个方向，“正好不是快放假了，要不，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陈晚舟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祁阳包裹住的手转了个面，和他十指相抵，有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染着温热体温的指腹，好一会儿才轻笑了一声，向手机那一头的两个人给出了回答：“好。”

说完，他也不去管那两个人是什么反应，又有没有什么后续的事情要交代，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不高兴？”凑过去在陈晚舟没有笑容的脸颊上亲了亲，祁阳低声问他。

“……算不上。”轻轻地摇了摇头，陈晚舟停顿了片刻，忽地再次笑了起来：“能遇见你，我应该感谢他们才对。”

无论当初是出于何种目的，此刻又是抱有什么心思――

“――别感谢他们，”祁阳的声音打断了陈晚舟的思考，他转过头，看向难得露出了认真神色的人，“感谢我。”

陈晚舟愣了一下，继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双眼睛弯弯的，惹得祁阳控制不住地又凑过去在他的嘴上“吧唧”了一口。

好不容易笑够了，陈晚舟抬起手按住祁阳的脸，把这个还想贴上来占便宜的家伙推开，伸手拿过了刚刚放下的手机：“别闹，我看看先把回去的票提前买了，晚了的话不一定好抢。”

“真要回去？”顺势在陈晚舟的掌心舔了一下，换来了怀里的人的一个白眼，祁阳明显对刚刚打电话的那两个人没有多少好感，“他们明明就是――”

“他们是我的父母，”没让祁阳把剩下的话说完，陈晚舟轻轻地叹了口气，将视线从刚刚按亮的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边上拧起了眉的人，“是给了我生命的人。”

“当然，我不是提倡愚孝――你也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轻声地笑了一下，陈晚舟仰起头，安抚性地亲了亲祁阳的下颌，“孩子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希望自己从来出生过。”

“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成为他们两个的孩子，”没有否认自己真实的想法，陈晚舟弯了弯眉眼，“但是至少，”他停顿了一下，对上了祁阳的双眸，“――我很庆幸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至少这一点……我很感激他们。”

纤长的手指嵌入祁阳的指缝之间，轻轻地扣笼，属于陈晚舟的体温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一丝轻软的微醺。

和怀里的人对视了半晌，祁阳最终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放软了语调败下阵来：“只许还这一部分。”

这种让他有一点点着恼，一点点无奈，一点点心疼的地方……才是这个人身上，最让他无法自拔的靡毒。

“当然，”陈晚笑了起来，“其实我觉得我快要还完了。”

“你觉得呢，”他仰头缓缓地贴近了祁阳的双唇，“老公……？”

柔软的唇瓣只蜻蜓点水般地轻轻一触，就分了开来，祁阳被撩得心脏发软酸麻，却难得地没有借机再做点什么，反而将视线转向了他手里的手机：“怎么看的客车票？”

以陈晚舟老家和学校之间的距离，显然火车高铁一类的交通工具，要更方便快捷。至少这两者途中，都能直接抵达目的地，而不需要在中途转车。

“因为火车票要身份证。”跟着将注意力转到了手机上，陈晚舟把日期调到预定放假的那天，滑动着浏览起当天的班次来，随口回了一句。

“身份证？和这有什么……”祁阳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双眼不由地微微睁大，“你是想让我一起――？”

“你是我的男朋友、未婚……咳，已婚夫，”在说后面的那三个字的时候，陈晚舟的目光明显不自在地飘了一下，他掩饰似的轻咳了一声，抬起头看向有些愣怔的祁阳，略微扬起了眉毛，“男朋友和我一起坐车回家，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