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其中细节告诉楚叶语,末了撑起半边肩膀问他,“你能否为我备一匹快马,我突然被那个人掳走,承言和外公什么也不知道,恐怕现在还在四处寻我。”
楚叶语不置可否,神情莫测看他一会儿,手指在肩上一戳。詹玉景使力抵挡,胸口却剧痛,闷闷咳嗽两声,被对方一根指头摁了回去,“你现在这个状况,你觉得你能骑马跑回青醉剑庄?”
詹玉景望他一眼,又别过视线,大概是不愿多看,“慢慢走也行,反正不想待在这里。”
“……”楚叶语翘了翘唇角,伸手摸他脸,被对方挥开,于是转过身收拾桌上的瓶子,“你口中那个穿斗篷的男人,先后两次刺杀于你,显然是不置你于死地不善罢甘休。若那个传送阵是他布下,那么必然清楚另一端通向灵越谷。你信不信,你这副模样出谷,没走出十里,就会被他设伏拿下,这一次,你恐怕就没那么侥幸能从里面逃出来了。”
他说得合情合理,最好的选择的确是养好伤再作打算。可詹玉景不喜欢灵越谷这个地方,尤其里面还有楚叶语兄弟四人。
他想起一个月前大婚那夜被三人凌辱,事后他虽然瞒过了聂承言,此事却在心里留下阴影,现在一看到楚叶语就觉得心烦,再让他去面对另外三个那还不如冒险出谷一试。
他睁眼死盯着对方浑身戒备,楚叶语洞悉细节,岂会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折扇一转敲了敲掌心,将桌上铜镜递给他,“你无需担心其他,你在灵越谷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老三他们也不知情。你只需待在我身边安心养伤,待状况好转,到时候是走是留,我不逼你,好么?”
这面铜镜打磨得很光亮,倒映出来的赫然是一张陌生的脸,细眉红唇眼睛偏圆,像个清秀乖巧的书童,若是放在人群里,却是看过两眼之后转头就会忘掉。
詹玉景抚摸自己的脸,感觉有一层温热的皮覆在面上,薄如蝉翼毫无缝隙地贴合,一颦一笑皆自然到看不出瑕疵。
楚叶语微微一笑,抬指轻揉他眼尾,低声解释,“还记得四年前助你离开那个人么?他死之后,我对他施展的易容术很感兴趣,你离开那几年寻访专人求教,学了一招半式傍身,这种以假乱真的效果,你满意么?”
撇开别的不谈,作为剑修将易容术用到这个程度,的确可赞一句技巧过人。
然而,詹玉景不想与他多说话,拉过被子蒙在头顶,扑面而来的全是清浅香味,以前在楚叶语身上闻到过的味道。
他蓦然想起这是对方房间,睡的就是楚叶语的床和被褥,顿时觉得抗拒,撇开被子想起身,胸口痛得起不来,于是转身背对着人面向墙壁,浑然不想搭理人的态度。
楚叶语看见他露在外面的肩膀和长发,对方为什么生气心里一清二楚,回想一个月前青醉剑庄那次交合
虽然过于粗暴,却实在让人餍足贪恋。
楚叶语手指动了动,抬手替他掖好被子,轻叹道,“过去那么久了,你还在生气?”
詹玉景睁眼盯着墙壁,没理他。对方接着道,“那日你嫁给聂承言,我们三个……没有一人头脑是清醒的,往后不会再那样欺负你,别不理人,嗯?”
詹玉景越想越气,咬牙回他,“你还指望有往后吗?等我能骑马了立刻就走,谁理你们楚家一群有病的东西。”
虽然是骂人的话,好歹愿意理人了。楚叶语笑了声,勾来一缕散在他肩后长发,詹玉景立即薅起被子裹住脑袋不让他摸。
对方坐在床边看他一会儿,收拾小方桌上零零碎碎的东西,又折回来坐在原处。
他已有一个多月没见到詹玉景,原以为相隔两地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谁知一个传送阵竟给了他意外之喜,此时仅仅对着一道背影,却也足以让他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第152章 152“今晚还是睡在偏房么?”
? 接下来几天,詹玉景以家仆的身份待在楚叶语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也没有遇见另外三人徒增尴尬。
楚叶语将传送阵的事告知江客梦,除此之外,灵越谷似乎还发生了别的变故,和灵河有关,对方没有具体对詹玉景说过,但每天早出晚归,想来事态并不轻松。
一天入夜,詹玉景吃了婢女送来的晚饭,在楚叶语院子里转悠,经过书房时远远看见桌上摆放一只灯笼,样式有点眼熟。
他走进去一看,红底黑字绘有一枝招展梅花,旁边几行字迹秀美的题词,怎会不记得,这正是聂承言送给他,后来被楚叶语揣走的那盏灯笼。
这东西本来就是他的,失而复得之后还是他的,詹玉景当即提着灯笼往卧房的方向走,打算离开灵越谷时一并捎上。
半路遇见一个家仆,认得那盏灯是楚叶语平日摆在书房赏玩的,大喝着拦住他去路,“诶你你你,就是你!干什么呢,大公子的东西也是你能随便动的?”
那是一个模样颇为周正的少年,叫做阿立,负责总管楚叶语院中事务,前几天发现突然多出来一个叫阿玉的家仆,每天白吃白喝什么活都不用干,还总爱跟大公子顶嘴。
楚叶语一笑置之,阿立却看不过眼,私底下总爱盯着詹玉景揪他错处,找到点蛛丝马迹就要数落一番。
詹玉景掂了掂红灯笼,不欲与他争辩,“我只是想将它换个地方,放在大公子卧房里。”
阿立叉腰瞪他,“主子的东西,他想摆在哪儿就摆在哪儿,用得着你来换地方?大公子平日宝贝这灯笼宝贝得要死,若是下回进书房发现被人挪了个地儿,到时候问起责来要罚人,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快快还回去,再将书房收拾一遍,我就当没看到。”
詹玉景挑眉,又看了眼手里托着的灯笼,理也不理人,径直往卧房走,“若是他要罚,那就让他来罚我好了。”
“嘿,你个油盐不进的!”
阿立薅起袖子要上来拿他,忽然身后有人低咳,“行了,你退下。”
詹玉景回过头,楚叶语负手站在树下,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冬去春来积雪渐次融化,树梢已有了新绿,他鬓上染了点碎雪,对视片刻,缓步向他走来。
阿立自觉这句退下不是对詹玉景说的,耷拉着脑袋又瞪他一眼,转身干自己的事去了。
詹玉景挑起那盏灯笼,扬眉问道,“楚大公子书房里这东西,我可以带走么?”
楚叶语余光瞥向灯笼上的小字,故意逗他,“既然带回了灵越谷,那就是我的东西,你将它拿走,恐怕不太合适吧?”
詹玉景道,“这灯笼本来是我的,你不问自取,还好意思说是你的东西,你看看谁搭理你。”
说完回了卧房,将灯笼放在枕头边,扭头撞见楚叶语靠在门口,笑吟吟问道,“今晚还是睡在偏房么?”
楚家的主卧内都设有一间偏房,可以容婢女家仆睡在里面,半夜若是主人醒来,可保有人端茶递水伺候。
楚叶语不给他指派院子住,詹玉景又不想和他睡一块儿,磨来磨去,最后被对方安排在偏房起居,虽然仍是同住一屋,好歹隔了层墙。
偏房虽然逼仄,但干净整洁,詹玉景嗯了声去拿帕子洗漱。楚叶语抿唇不语,盯一会儿床上整齐的被褥,勾了勾唇,转身叫人送来热水。
第153章 153“过来,帮我梳头”
? 詹玉景又做了噩梦,从石窟出来后,他几乎每晚都会做相同的梦。梦里是当时的情景反复重演,披着斗篷的男人,被锁链绑在半空的长须野人,还有石头碰撞声、没有出口的石壁。
野人按住了斗篷男,嘶吼着让他往右边跑,詹玉景满头大汗地奔进一片虚无,手脚都在颤抖。
茫然找不到出口时,忽然一只手搂在他后背,有力的臂膀抱住他,耳边有人低语,仔细去听,是在叫他别怕。
他努力想睁开眼,鼻端闻到清浅香味,眼前明光一现,自己仍躺在偏房那张小床上,外面有轻微的响动,楚叶语应该起床了。
詹玉景自被子里坐起,身上只穿了件亵衣,纯白崭新的料子,是之前对方叫人给他准备的,低头嗅了嗅,还有未散去的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