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145“你的意思,这亲他们已经结了?”
? 楚叶语在剑庄门口与聂归梁说了很久闲话,没有等来詹玉景送他们最后一程。直到时辰渐晚,再拖下去聂家两位庄主快要无话可说了,他才携了人马下山离去。
一行人骑马走了大半月,途中不断收到灵越谷送来的催促信函,眼看再有两三日脚程就能进谷,天色将近日暮,楚叶语安排众人在小镇一间客栈歇下。
一路走来氛围很是低沉,连平日最爱打闹的老三老四也没怎么说话。在客栈楼下吃饭时,有卖艺的姐弟收了打赏,给众人表演歌舞器乐。
楚叶语夹一筷子青菜,旁边桌子有人叫嚷讨论,提到“婚礼”“热闹”“普陀山”“聂氏”之类的词。
他心下一凛,放下筷子转身对着邻桌那帮人,“打扰了,请问诸位方才说的,是青醉剑庄那个聂氏么?”
那帮人中有个身形精瘦的小伙,捻着两撇四不像的胡子,眼睛滴溜溜转得灵活。
方才一直是他在滔滔不绝地说话,此时也头一个冒出来,拍桌大声道,“朋友,这事儿近来江湖上传遍了,你居然还不知道么?!你呀你,消息也太闭塞啦!近几日但凡听到成婚二字,指的还能是谁家呀?那肯定是青醉剑庄少庄主和傅醉怀的孙子,他们二人的婚礼了嘛!”
坐在桌边的几人闻声,纷纷抬头朝他看去。楚惊雾眉头拧成一个死结,脸色格外阴沉,“你的意思,这亲他们已经结了?”
小伙摆摆手,“距离聂家发散喜帖还不到一个月呢,哪有这么快嘛!不过,算起来也就在四五日之后了。”
底下有人接他话音,“要我说,聂家这场婚礼办得太着急了,像他们这种江湖间排得上名号的大姓,但凡有个什么事,谁家不是三月五月地宣扬折腾?成亲这种大事,他们趁着年关一个月就摆平了,你说这速度!”
“你懂什么,听说聂少庄主可宝贝他这位新夫人了,生怕中途再有什么变故,早点娶进门成了聂家的人,那才是实打实的放心!”
“什么娶进门啊,新夫人是聂家养子,人家本来就是一家人!只是听说那傅醉怀的孙子,好像先前给灵越谷楚氏做过一阵子男妻。啧啧啧,楚家这一辈好像有七八九十个男人,他做的可是这群人的男妻啊!”
“啊?真的吗?七八九十到底是几个啊,你再仔细说说。”
隔壁桌越传越离谱,楚惊雾听不下去,撂了碗三两步上楼。楚叶语坐了会儿,下不去筷子,没多久也跟着上去了。
两人离开时脸色都不甚好看,唐知晚扒着饭,小声问,“他们……不吃了么?”
“他们大概吃不下了。”楚飞镜给他夹一块豆腐,看见楚离风坐在旁边,桌上搁着小白和金翅雀。金翅雀在埋头啄米饭,小白嘴里啃着鱼肉,两只竖瞳却盯牢面前的肥鸟。
楚飞镜打好一碗汤,给楚离风推过去,后者回过神,捧着碗喝了几口,“二哥,若是用香车赶回普陀山,能在三日内赶到么?”
有上次将詹玉景带去扶风山的经历在前,楚飞镜岂会猜不到他想干嘛,冷脸在他发顶一拍,“你别想了,香车在大哥那儿,上次已经够荒唐了,眼下快到灵越谷地界,你觉得他会允你在这种时候乱跑?”
香车用起来速度迅捷,但非常耗费灵力,飞驰时不能携带太多人,路上众人都是骑马,香车由楚叶语收在乾坤袋中。
楚离风想用香车返回,一个月的脚程,完全可以在四天之内抵达,但有楚叶语这一关守着,他也只能想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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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楚飞镜想起吃饭时听到的消息,当时没放在心上,闭上眼脑子里却全是那群人说的话。
他失眠了,披衣坐起后在长廊站了会儿,夜色不算深,客栈底下还有两个小二打着哈欠值班。
他靠在栏杆前漫无目的发了会儿呆,转身回房时,忽然发觉隔壁房间已经熄了灯。
离开青醉剑庄后,半路上楚惊雾换了把佩剑,每天没事就拔剑放在膝上擦拭。往常入夜,对方习惯在睡前拭剑,房里灯盏总会亮起许久,今天是不是睡的过于早了?
楚飞镜心下狐疑,想起日暮时对方离桌的表情,以及楚离风那番话觉得不太可能,但这事放在楚惊雾身上,不是做不出来。
他上前敲了敲门,没人应答,迟疑地推门进去,四下漆黑只有月光自窗外探入。榻上被褥凌乱,床底连鞋都没剩,哪里有楚惊雾的影子?
楚飞镜沉下目光,没想到老三真敢在大哥手上抢东西。出门寻到楚叶语房间,里面依然空无一人,只是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凌乱的痕迹。
所以,两人的确离开了,但并没有发生过争执或打斗。
楚飞镜抿唇,又去敲响楚离风的门,原以为至少老四会待在房里,推门进去却只有几粒米放在桌上,大概楚离风离开之前,正在给金翅雀喂饭。
他看了会儿空荡荡的房间,推开窗外面是寂寥逼仄的街巷,客栈二楼相邻的三间房全都空了,只有他自己的屋子还亮着灯,暖黄的光线在夜色中格外扎眼。
第146章 146“他穿婚服很好看”
? 青醉剑庄历任庄主终生只有一位正妻,就算后有续弦,也几乎没人另纳妾室。
几代下来,这已经成为聂氏不成文的规矩,因此婚姻大事被看得格外重要,江湖上但凡有名有姓未结愁怨的人物,青醉剑庄都派去请帖相邀。
成亲当日礼仪异常繁琐,剑庄门前一千二百级台阶铺上一层厚重红毡,四匹高头大马头系红花缓行在前,后面跟随两支舞龙队伍争夺中间彩球。
再往后锣鼓敲敲打打,最末尾是詹玉景一身大红喜服,手握专司姻缘的玄都剑抵于额前,跟随队伍一步一阶慢行。
聂家娶亲的阵仗盛大,司仪一声唱和,四匹骏马引着队伍前行,锣鼓喧天礼炮齐鸣。不少宾客与山下的百姓闻声而来,争相瞧个热闹,意欲一睹新夫人的风姿。
石阶两旁看热闹的人过于密集,楚惊雾夹在其中,不免被人潮推来搡去,好在他身形高挑,即便四周都是人墙,也鲜少有能阻碍他视线的。
眯眼看向队伍最末,一群穿着喜庆、手捧瓜枣喜糖的家仆前面,詹玉景两手握住玄都剑举在身前,微微仰着头,一步一顿踏着脚下石阶。
离得太远,他整个人被曳地披风裹成一抹红色,更多的却叫楚惊雾看不清了。
现场人多嘈杂,楚惊雾不耐,拨开人群又往前走了几步。待他站到前排,抬头时恰好詹玉景行至中途,与他擦身而过,只是一瞬的掠影,对方身上每个细节,却如同印入眸光,叫他认得清楚
詹玉景生得一副墨眉玉面、凤眼朱唇的好皮相,稍作修饰之后更显俊美袭人,一道青醉剑庄的银龙家纹简单绘在眉心中间,便叫整个人的勃发英气都汇聚于此处,看过去的人只能留意到其中风华,周遭一切皆沦为虚影陪衬。
除却头顶玉冠,他全身上下都是艳美的糜红,玄都剑映出半张英挺眉眼,披风里外的精美绣纹在隆冬碎雪中招展。每一脚都踏开阶上积雪,背影修长而挺拔,行走于笔直的长阶,恰似飘摇在雪川玉带中一只冶艳落梅。
人已经走过去了,楚惊雾兀自望着对方随风翻卷的长发,被那一瞬间的浓墨重彩灼了眼睛,有点晃不过神。迟疑地问站在旁边的人,“詹玉景他以前,穿过婚服么?”
楚叶语轻叩折扇,“没有。”
楚惊雾皱眉,“不对,我怎么记得他穿过?灵越谷还布置过婚礼。”
楚叶语看他一眼,“你是不是想说,与他结契那日?时隔四年,你莫不是记岔了,那天本来要让唐知晚与我们结契,婚礼亦是为对方举办。后来阴差阳错结成詹玉景,他就直接留在了灵越谷,何曾再为他另外布置过婚礼?”
詹玉景占了楚家共妻的位置多年,楚惊雾早就习以为常觉得本该如此,直到今日才反应过来,原来彼此之间连个正式的婚礼都没有过,对方更不曾为他们四人披过婚服。
楚叶语以折扇抵着下巴,目光追随长阶上远去的队伍,眸中尽是那一袭红衣的倒影,“他穿婚服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