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秋明刚回过头看了眼,一团红光自烟云周身炸裂。他和照影尚未来得及躲避,就被火星子卷入其中,眼前喷溅开一片血雾。

烟云像个活炸弹般,竟自体内产生爆裂,将离得最近的二人炸得身首异处。

第82章 82“不要叫我景哥哥”

?  半月后,青醉剑庄

詹玉景伏在桌上,赤裸上半身,左肩光滑如流泻的新雪,右肩往下是大片烧伤。褐红色从肩膀后面延伸到腰线,几乎覆盖半个脊背,坑洼不平丑陋骇人。

聂承言手里沾着药膏,小心翼翼以指腹抹在烧伤处,大半瓶用完,却只涂了不到一半。

他拿起桌上瓷瓶掂了掂,眼底发酸,顺开肩胛处几根乱发,摩挲手臂上的伤疤,“疼吗?”

詹玉景埋在臂弯,摇摇头,笑道,“你下手这么轻,怎么会疼呢?”

聂承言道,“我不是说现在,阿景,我是说当时。你疼么?”

詹玉景没应声,许久才有声音闷闷传来,“都过去好几天了,我好不容易不做噩梦,你就别再提醒我了。”

半月前烟云爆炸时,詹玉景就站在寇秋明前头,后者直接被炸得粉身碎骨,虽然有人墙为他挡了下,但还是受到波及。

寇秋明的尸体在他后背粘连起火,留下这么片烫伤,被救回来前几天耳鸣听不清声音,眼疾也因此加重,当真是又聋又瞎全身是病,剑庄里的大夫诊断完,都忍不住叹一句可怜。

好在常年习武体质强健,再加上天生性格粗疏,记乐不记忧,缓过最难熬的头几天,疼痛淡去日子好过些,他又能每天散心练剑上蹿下跳。

聂承言抚摸他后背,这么大面积的烧伤,要说当时不疼谁会信?但对方不愿意回想,他也不会继续追问。

极为小心地上药,忽然看见詹玉景偏过头,犹豫地问他,“承言……你还记不记得山洞里那晚……”顿了顿,有点小心翼翼,“你半夜,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

聂承言一怔,想起他说的是被寇秋明骗走的那回,以为对方在怪自己没有察觉,摇头时非常愧疚,“那晚不知为何,我睡得很死,第二天午后才被叫醒,什么也没有听到。”

出乎意料的,詹玉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呼出一口气,笑吟吟趴回桌上,拱了拱后背,“那就好那就好。这药还有多久上完啊?我感觉我快要着凉了。”

他这么高兴,倒是让聂承言不解。还未细思,房门被人推开,灌进来一阵凉风。

他下意识往旁边走了一步,挡住身后光着身子的詹玉景,抬眼见进来的是楚离风,耳朵后面小白探出半个脑袋,寻到詹玉景的气息,朝聂承言身后张望。

看见楚家的人,聂承言脸色并不好看,犹在介意扶风山上四人没有随他去救詹玉景,否则对方不会轻而易举被寇秋明掳走,也不会有后来长达七日的囚禁和烧伤,“楚四公子半夜过来,有什么事么?”

话音里敌意太明显,聂承言素来温柔讲理,鲜少对别人这样。

詹玉景不明所以扭头去瞧,然而面覆白纱看不见,楚离风自顾自绕到桌子旁,将一只纯白色琉璃瓶放下。注意到詹玉景后背那片烧伤时愣住,他只知对方有伤,却不知严重到这个程度。

坐在凳子上扒拉詹玉景右手,却发现小臂处也被燎到,余光微凝,声音却很稳,“这是紫黛膏,治疗烧伤效果特别好,我从二哥那儿偷来的!给景哥哥用。”

楚离风年纪小,虽然长的修长挺拔,但眼睛清澈剔透,像一对漂亮的晶石,专注看着人时,总给对方一种很乖的错觉。

这张脸曾让詹玉景心软无数次, 此时却只觉得心寒,一看见他就想起山洞那晚,被对方和楚惊雾一前一后抱起来进入。

楚离风从身后搂住他,像现在这样柔软地叫他景哥哥,可圈在腰上的手臂钢铁般有力,叫他连挣扎也不能。

山洞被强上后,他一点也不想再见到楚家的人,连待在同一间屋子也觉得不舒服,将琉璃瓶推过去,“不用了,带上你的东西走吧,我不想看见任何和楚字有关的东西。”

楚离风攥着琉璃瓶,有点委屈,“我好不容易才从二哥那儿弄来的,景哥哥你真的不要嘛?”

詹玉景额角跳了跳,心里烦躁,冷声道,“不要叫我景哥哥!”

第83章 83这辈子受的气,全他妈来自詹玉景

?  聂承言见他生气了,走上前叫楚离风出去,拉扯间被后者反手一挥,正好打在吊起来的右手。

聂承言的手是为了救詹玉景才被弄断,詹玉景听见痛呼,当即脸色一黑,拽住楚离风胳膊将人推到门外,这是他第三次将人赶出房门。

楚离风目光渐沉,再也装不起来。自己跑去楚飞镜那儿偷药,眼巴巴抱过来给人讨巧,却半点好处没落着,连房门都不许进。

他看见詹玉景脸上毫不掩饰的排斥,直到现在总算明白,从前用在对方身上那套装乖的把戏,其实早就不顶用了,他透支了詹玉景的心软,对方再也不会信他。

楚离风冷笑,既然事已至此,索性懒得再装腔作势。在詹玉景快要关上房门时一把摁住,缝隙被撑开,露出楚离风半张阴沉却含笑的脸,“詹玉景,我是不是给你脸了啊?”

詹玉景怔住,对方头一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有点不适应,没再关门,打算听他说完。

楚离风长在灵越谷,年纪最小备受娇宠,父亲疼爱兄长呵护,向来只有他捉弄别人的份儿,谁能叫他受委屈?

这辈子受的气全他妈来自詹玉景,想到此处,他一拳砸在门板上,像在泄愤一般。

抬眼森然微笑,稚嫩无害的伪装褪去,神似几个月前盘踞在詹玉景周身的小白,阴鸷邪气,无形给人威压,“你之前说得其实没错,我只在无聊时才逗逗你玩儿。在我眼里,你和养在灵越谷那群灵兽没什么区别,不过是用来消遣取乐罢了。我肯花时间逗弄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是不是在你身上耗的时间太多,你以为我非要纠缠你不可?我告诉你,你就和那只该死的鹞鹰一样,没了就没了,不过是少了一只宠物,没有什么玩宠,对我来说不可或缺。”

詹玉景没回话,聂承言却听得怒从心起,上前要跟人理论,被詹玉景展臂拦在门后。

詹玉景心寒到极点,楚离风身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叫他再失望了,抬头望向对方,最后一丝旧情也破碎开。

楚离风扬眉,发现对方被这番话伤到,颇为得意地想,果然自己在詹玉景心里还有份量。可里面的温度越来越冰冷,又莫名叫他心慌。

他抚平那点不安,看在詹玉景对他有感情的份上,决定将过于锋利的话音往回收,勉强承认一下对方在他心里也没有那么不堪。

詹玉景却没有给他机会,见他又要开口,抢先道,“要是你说完了,那麻烦滚。”

再没别的话可说,话音一落就关上房门,将楚离风猝不及防关在门外,对着门怔愣许久,回过神来快要被气笑了。

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小白爬到窗户上想伺机溜进去,被楚离风一把捞回来丢进袖子,冷冷盯向门口,“自以为是的蠢货,以后不准再去找他,就当这贱男人死了。”

外面的人发火骂完就走了,詹玉景没搭理,聂承言欲言又止,“你就让他这么对你?”

詹玉景揉揉眉心,看起来很累,大概真的不知道应该拿楚离风怎么办。闭目缓神片刻,很快又精神起来,微微一笑,“不过一个贪玩的小孩儿罢了,何必跟他浪费时间。别理他,我们说点别的吧,听闻最近屠氏的公子,又跑来剑庄见两位叔父了?”

聂承言将床边衣物拿来给他披上,两人接下来都在聊屠氏,半个时辰后聂承言离开,终究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看起来詹玉景和楚家的关系已经很僵,当初扶风山上四人为救唐知晚抛弃他那桩事,知不知道想来影响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