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玉景抿唇,寇秋明见他脸色难看,一把将照影推开,凑过去用手背下流地挨着他脸颊,“你和你那个小情郎不是一同长大、亲如手足么?怎么连他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呢!让我猜猜啊,莫不是前晚被两个男人轮了,以为自己的秘密被情郎发现,心烦意乱愧疚难当,所以被人牵了一路也没发觉不对吧哈哈哈哈!!”

他语气极尽嘲讽,连被男人轮这种话都抖出来,意欲逗弄詹玉景露出恼羞成怒的丑态。

谁知对方丝毫不按他的套路走,沉吟片刻,笃定道,“要是没猜错,阁下就是隐月教那位教主吧?真正的聂承言呢?”

如果当时牵着他的人是假的,那么背后喊的那声极有可能不是幻听,那个才是真的。

他反应如此冷淡,寇秋明敛起张狂的笑,眯眼仔细打量那张脸。凑到他鬓角处,几乎贴着耳廓在说话,叫他闻到衣领里与冷雪混合的血腥气,“你那个小情郎啊,形单影只也敢上来救你,被我一掌拍到雪堆。你猜怎么着?嘎嘣一声,右手好像断了,爬不起来的样子,真的是很惨呢。”

詹玉景周身气压骤冷,寇秋明终于将人激怒,还未来得及得意,腰上忽然挨了分量十足的一脚。

后退几步站稳,才想起没有将詹玉景两腿一并绑起来,咬着牙狞笑上前,后面照影却在叫他,似乎很急。

记述涅槃草用途的残卷,乃是寇秋明过去半年行走江湖四处探听时,从一座世家府邸偷盗得来,本身并不熟悉。

卷轴上记载,涅槃草的精华全在新生稚嫩处,他认为是草叶的尖端。照影反复琢磨,觉得或许试药屡不成功的原因,可能就在此处。

寇秋明将信将疑,这次换用涅槃草最中心处那只嫩蕊,只有一节指肚长,辅以其他药草重新炼制。

约莫三个时辰后,一小碗白色药汁炼好,掰开詹玉景的嘴将其灌了进去。

涅槃草通体雪白,炼制出来的药也罕见的如牛乳般,入口像是吞了一碗冰,森寒至极,五脏六腑都在结霜。

詹玉景垂着头缓了缓,既然已经落入寇秋明手中,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说不定对方在他身上试药无果,又会像之前囚禁唐知晚那样,将他带到某处长年累月地折磨。

凭心而论,他宁愿寇秋明真的能用涅槃草将契环解开,可隐约又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是楚氏世代相传,延续了好几百年的东西……

心里乱糟糟想了许多,忽然被寇秋明抓住手腕。右手早就被冻麻了,詹玉景后知后觉感到疼痛,灼烧般的强烈痛楚,位置恰好是契环附近。

实际上,他右手的契环表面,的确有一束冷白色明火在燃烧。

寇秋明着迷地盯着那处,詹玉景痛苦的低吼叫他更加兴奋。待明火熄灭,手腕内侧留下指甲盖大小的烧焦皮肉,契环却在两头断开,没有从伤疤上长出。

寇秋明抓住伤处挤压,反复观察掂量,发疯般咯咯狂笑。

可能是药水剂量不够,那火只持续了短短一会儿,烧伤面积也不大。但詹玉景身上的契环,的确被破坏了一截,没有像从前那样修复,是真的长不出来了。

第81章 81“老东西,你又是什么人”

?  涅槃草极为娇贵,取下必须立即入药,稍微耽搁片刻就会枯死衰竭。

完全解开契环用量不小,寇秋明和照影练得很是艰辛,用灵力托住药炉,封闭熬制四个日夜,今天就可揭晓这药是成是毁。

寇秋明极为看重这成果,每个步骤皆要亲力亲为,放下药炉照看宝贝般来回抚摸。摸够了,才与照影合力,准备揭开盖子。

詹玉景被吊了四天,其间偶尔会被喂点野果干粮,好在没有火上浇油再发烧。虚弱地贴着墙壁,闻声只能竖起耳朵留意动静,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

山洞外飘入风雪,一道人影疾步走进来,披了件衣服在头顶遮寒。

照影警觉,冲上前就要拿他。

对方很熟悉他的路数,一闪一避灵活躲开,从衣服底下露出半张脸,骂道,“榆木东西,见到人就打?是我!”

寇秋明从药炉上分去目光,那冒着风雪走进来的人,赫然是先前被青醉剑庄抓走的烟云。

他疑心很重,不许烟云靠近药炉半步,先让人将逃出来的经历讲清楚了。

剑庄从烟云口中得到想要的消息后,没再继续对他用刑,关在地牢角落不予搭理。他恢复体力,三天前用蛊毒控制送饭的弟子,杀死狱卒将牢门打开后潜逃。半路偷了匹马,用毒虫追踪气味,花费许久才找到山顶这座洞穴。

烟云说完,牵起寇秋明一只手,按在自己大腿内侧,撒娇往人臂弯里靠,“教主,人家为了找你吃了好多苦头,腿都被马鞍磨肿了!你摸摸,就是这儿……”

照影脸色一黑,显然嫌弃这副扭捏作态,别过脸站远了些。寇秋明睨着怀中软-肉般拱来拱去的人,笑吟吟说了句“是么”,眼神却很冷淡。

他搂住烟云的肩,后者窃喜,肩膀突然剧痛,下一秒被随手推开。

寇秋明手里捏住一张隐形符纸,抖三下后显形,是从对方肩膀后面揭下来的,抬眼阴森森问他,“你招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回来?”

烟云脸色煞白,从前中过一次招,怎会认不出,这是青醉剑庄用来追踪人的定位符!

聂家的人不傻,知道隐月教善用蛊毒操控人,又怎么会轻易让自家弟子中了招?

找不到寇秋明将詹玉景藏在何处,才故意放跑了他这个活诱饵,只怕要不了片刻,青醉剑庄的人就该追踪到此处了。

烟云扑通跪地,再不敢作妖,接连磕头哭喊道,“教主!我不知道他们给我弄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教主恕罪!教主!”

寇秋明翻了个白眼,骂他“没用的东西”,一脚将人踹开。

正待走到山洞外察看,洞口却瞬息涌入大片人潮,皆是红装箭袖,着青醉剑庄弟子服。中间空出一条通道,走进来的正是聂归梁、聂承言与楚家四位公子。

不必多说,又是一场恶战,双方从洞内打到洞外。寇秋明势单力薄,但早做好了被发现行踪的后备,山东周围潜伏大量耐寒毒物,他本人又擅长偷袭,一通消耗下来,青醉剑庄这边竟拿不下他。

他知道消耗战不能长久,让照影与烟云暂时拖住外面众人,进去挟持了詹玉景,要对面放开生路,不然就是鱼死网破。

詹玉景对楚聂两家都至关重要,他一手挟持可说是抓住对面死穴。眼看人被他持剑封喉推在前面,众人纷纷克制地让出一条道。

寇秋明稍微松了口气,这气还没沉下去,人群尽头处站出来一个人。

身披黛蓝斗篷,隐约可见沧桑起皱的下半张脸,花白胡须垂在胸前,身形却挺拔如劲松,往雪地中一站,就是无声的威压。

寇秋明走南闯北,见识不算少,对敌手的气场有敏锐直觉。迟疑地喊话道,“老东西,你又是什么人!”

那人抬起头,整张脸布满褶皱,话音却比相貌年轻很多。内力一送,声音在这莽莽雪山中异常清晰,“寇教主,幸会。老夫乃法象宗宗主,唐寒松。”

唐寒松行事低调,几乎从未在江湖中招摇露面。寇秋明听说过这么个人物,却并未放在心上,哈哈嘲笑两句,唐寒松却捻起胡须笑了笑,指头掐诀。

寇秋明直觉事情不对,冷下脸仔细看去。还未瞧出这是个什么诀,身后烟云忽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痛苦翻滚。

聂归梁暴喝一声散开,所有青醉剑庄弟子皆飞速远离中间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