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楚一边散步一边商量扶风山相关事宜,踏入后山,目光所及皆是搭弓射花的游人。
楚惊雾匆匆看了一眼,无甚兴趣,这种游戏和自家灵越谷里射萤鸟有什么区别?
比之乱飞乱蹦的萤鸟,这些静止不动的花没有任何挑战性,射下来也没什么好夸耀,不知道为什么那群人会玩得兴致勃勃。
心里嘲讽完,抬眼却见楚叶语与楚飞镜止住话音,前者凝眸看向不远处,双手拢于袖中,颇为玩味。
他也随之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冷笑。混杂在往来游人中,立于一株木槿树底下的人,红衣银剑神采飞扬,不是詹玉景又是谁?
詹玉景并未取弓,负手闲闲站在一旁,正在观人射箭。
聂承言站在他面前两步远,展臂挽弓对准一只红色绸子,稍作凝神,流矢飞出后正中目标。树梢处那只木槿花应声折断,与箭簇红绸一道,摔在底下松软的草叶之中。
聂承言不由欣喜,避开人群上前捡起那朵花,轻轻拍去花瓣沾染的灰尘,折回来递到詹玉景眼底。粉白的一大朵还带有露珠,模样甚是水灵。
周围有人认得这是东道主家的公子,极为给面子地献上几阵此起彼伏的喝彩。
聂承言很少在武功方面受到褒奖,心知方才那一箭难度不大,不由有些脸热。不做搭理,只低头问詹玉景,“你觉得好看么?”
詹玉景点头道了声谢,将那朵木槿花接过。虽然不似姑娘那般,天生对各种鲜花爱不释手,却也觉得这花开得很是娇艳,托在掌心摩挲把玩。
他在看花,聂承言在看他。旁人注意到此景,想起有传言说,聂少庄主与一名男子从小订婚,纷纷交头接耳揣测,不会就是此人吧?
路人的闲言碎语,传到楚家三人耳中,楚飞镜无甚反应,楚叶语挑了下眉不做理会,楚惊雾却轻哼,顺手抓起近处架子上一只弯弓,对准前面离得极近的两人,眨眼间一箭飞蹿而去。
詹玉景听到风声袭来,还未扭头去看,下意识便推开聂承言,同时自己后退一步。
那支箭从两人正中间穿过,带起小股劲风,没入花树后正中一只位置较低的蓝色绸子,木槿花应声跌落。
詹玉景不由恼怒,方才他和聂承言之间就几寸距离,对方好死不死往两人中间放箭,是想射死谁?
转过脸一看,拿弓的是楚惊雾,更是怒火中烧,不用猜也知道对方在故意吓唬人。
詹玉景眉毛一皱,还没开口质问,始作俑者却从箭筒中抽出三支长箭,并排搭在弓上。
左右比划两下,最后缓缓瞄准詹玉景的位置,楚惊雾翘起唇角冷嘲,“聂公子好大的面子,放了一箭射落一朵花,却招来几十句天花乱坠的吹捧原来你们家青醉剑庄,空有武学泰斗的名号,看中的却不是真本事,闭上眼睛一顿乱吹才是正道啊。在下长有幸见识了。”
方才众人捧场,只是出于好意,被他一番颠倒黑白,弄得聂承言脸热,跟着起哄的人也凭白遭到羞辱。
詹玉景正对他箭芒所指,托住掌心那只木槿花,不给人好脸色看,“楚三公子若是没有学会好好讲话,那还是不要跑到谷外张口乱咬人了吧?承言敬你是客不好驳你面子,你也不要太把自己当一回事。”
楚惊雾眯眼,目力极佳,将那张脸每一寸仔细扫过。配上臂弯间展开的弓箭,像是在考虑等一会儿,要挑选哪一处称心的位置下手。
他微微抬起下巴,勾唇含笑间极为倨傲,“我说的不对么?怎么,詹公子不服气?”
第63章 63“只有你送的花好看,我很喜欢”
? 未等对方作答,他将架子上那只箭筒负在身后,撤手间三箭齐发,贴着詹玉景耳鬓擦过。
一步步向其靠近,每走一步,掌心就放出三箭。
箭雨接二连三毫不停歇,穿过詹玉景身侧发顶,次次都像是要怼到他脸上去,又次次都差之毫厘。众人听到动静纷纷驻足旁观,惊愕间皆感冷汗直下。
楚惊雾一共走了九步,正正停在詹玉景面前,再去摸身后箭筒,只剩下一支箭羽。
他扬眉一笑,习惯性将弓箭横斜负在胸前,掌心把玩剩下那支长箭,将雪白的翎羽转得只见掠影,“詹公子,服气么?”
周围人探头盯着詹玉景身后,发出一片吸气声和翁然议论声。
他回过头,树下草叶间交错掉落大片木槿花,每一朵底下都系有红绸,被箭羽贯穿中心。有好奇心重的人掰着指头,从左往右仔细数去,正是二十七朵不多不少!
众人不由惊叹,难怪方才楚惊雾敢目中无人,一步三箭箭不虚发,九步之外落花遍地,且射中的都是高处红绸。先不说他实力究竟几何,至少可以肯定,能做到刚才那件事的,在场各宗弟子加起来,也总共挑选不出五人。
楚惊雾挑眉,瞥向聂承言,笑吟吟道,“花开高处最艳最浓。这二十七朵花,聂少庄主不妨挑一朵带回去插好,也好每日见到提醒自己,勤学苦练精益求精,免得他日技不如人遭人耻笑。”
聂承言脸色难看至极,却记得今日是自家做东,不欲与他当众争执丢人现眼,转身要走,忽的被詹玉景拉住袖子。
詹玉景拢着掌中那只木槿花,冷眼转向楚惊雾,“不过是深山老林里,一个靠长辈和灵河吃饭的蠢货罢了。若是人人都有他家那条灵河,二十七箭而已,谁还不会了?此人不可理喻,承言莫要记在心上,他射落的二十七朵皆是凡品,只有你送的好看,我很喜欢。”
楚惊雾眉目骤冷,捏紧了那支长箭,额角青筋浮动。欲开口骂人,却听聂承言温声叫了句“阿景”,詹玉景看也懒得多看他一眼,与聂承言相携离去。
从始至终拢着那只木槿花,转身时粉白一闪而逝,娇嫩欲滴的色泽,像是在嘲讽楚惊雾也是个“凡品”。
没了热闹可看,众人悻悻然散去,不过落于楚惊雾身上的目光多了层钦佩,大概是为方才那二十七箭折服。
楚惊雾却越想越气,将詹玉景那几句话翻来覆去琢磨,指节猝然用力,嘎嘣一声长箭断成两截。
他啧了下,似是更为烦躁,随手掷在地上,余光看见两位兄长走过来。
楚飞镜瞥见地上断箭,抬眼看他,“技不如人的是聂承言,你赢了反倒气上了?”
楚惊雾抓了把头发,语带厌烦,“你没听见詹玉景刚才怎么骂我?他说我是靠长辈和灵河吃饭的蠢货!还他妈说我射的那二十七朵花全都是凡品。他眼睛瞎了?还是吃了青醉剑庄三年的饭给吃傻了?”
楚飞镜睨着他,似乎有些嫌弃,“你与聂家的人争执,还想要他对你好言好语?我看他刚才脸色臭得很,若不是此处身处青醉剑庄,恐怕早拔剑与你打起来了。”
楚惊雾道,“我就是瞧聂承言不顺眼,你说怎么办吧。你看詹玉景刚才,承言长承言短,在谷中何曾听过他这么叫一个人?怕不是已经与那位少庄主来回睡了几百遍。”
楚叶语垂眸,一手顺了顺挂在腰间的玉玦,“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亲密,幼时订有婚约,从小在这座剑庄一道长大,这事你们才知道么?”
楚惊雾噎了下,楚飞镜亦移来目光。前者稍有沉默,冷冷嗤道,“我记得,若是共妻与外人有染,生下的孩子血统会有杂糅。那骚货跑了三年,不会真的将聂承言勾上床了吧?”
楚叶语听他污言秽语,挑了下眉,默记于心,缓声道,“我看不像,他们相处的方式更像是兄弟不过,往后会不会有,难说。”
片刻静默,楚飞镜又缓缓转过脸,盯着地上一只被射落的木槿花,双瞳是薄冰般淡漠的浅色,看不出情绪,“……无妨,此去扶风山,契环应该能解开。届时他于我们,只是外人罢了。”
楚惊雾却望向两人离开的方向,楚叶语一提醒,方才两人携手离开的细节清晰起来,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谁家兄弟之间会送花?走个路还要牵着手一起?还有詹玉景护着聂承言的作态,他不过嘲讽几句,反应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