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虎脸色一变,管他鬼还是祸端,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忙问,“少侠……真的么?我就说那种死法太瘆人了……为、为什么呀?”

一碟红提见了底,詹玉景吃完最后一颗,挑眉答道,“因为你父亲的八字,是纯阳八字。而这几年以来,我们受理的事务中,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身具纯阳命格的男人,在床上被人剖心而死。”

话正说到阴森处,帘子忽然被人挑开,一阵冷风窜进来。王二虎吓得大叫一声,椅子被带得后退几寸,扭头看向门口,却又爆发出更惊悚的尖叫。

詹玉景与聂承言回头,门口站着一个不明所以的店小二,手里端有茶盏,大概是过来续茶。

他被王二虎的反应吓了一跳,低头瞅瞅身上没发觉什么不妥,一时间倒不知道该不该走过来。

王二虎两腿哆哆嗦嗦,跑到詹玉景椅子后面躲藏,揪着人胳膊指向门口。聂承言看着他的手,不甚乐意地皱起眉。

詹玉景瞧了又瞧,没在那名店小二身上瞧出花来,“你躲什么?”

王二虎结巴嚷道,“我们、我们村子里有人画画画画了画像!那个骗走我爹的人,穿着蓝色衣服……我刚刚、刚刚好像,看见活的走过去了!!!”

詹玉景骤然神色一凛,抓起放在桌边的佩剑,撇开人冲向门口。

珠帘清响,站在走廊上举目四望,蓝色不算什么稀罕颜色,前后有不少人穿,但若论身形瘦弱、气质如若女子的男人……

他倚住走廊栏杆,很快锁定一名快要走出店门的男子,来不及跑向楼梯,双手撑稳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地后立即追出去,在喧闹人群中跟紧那道蓝影。

对方七拐八拐进入人迹稀少的窄巷,转过一个拐角,詹玉景跟过去,人却凭空消失了。

头顶一阵极轻的声响,是脚印落在砖瓦上,他仰头四顾,果然几十道黑影林立在两旁屋顶,在他抬头的瞬间,漫天红粉铺天盖地洒下。

再举袖遮挡口鼻已然来不及,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上被无形的树藤绞得难以动弹。詹玉景一面在幻影中挣扎,一面抵御黑衣人接连落下的剑光,虽然身处弱势,一时间也叫对方近不了身。

然而,没多久吸入的毒素在体内蔓延开,握剑的手开始使不上劲,他心里道一声糟,早知道应该等一等聂承言再追出来。

余光瞥一眼身后,竟出现十来个重影,叫他一时辨不清,这次遇到的对手究竟有多少人。

黑衣人将他围的无路可退,詹玉景后脚踩稳地砖,正待从上面突破,忽然耳边一声声剑刃相击的鸣响,来人干脆利落出手迅猛,阵阵闷响似乎有人接连倒地。

他睁大眼睛想看清,眼前却只剩一团团模糊光影竟是被这毒粉弄得暂时失明了。

不过片刻,身边围绕的杀气几乎消匿殆尽。满地尸首中,詹玉景隐约看见白衣人向他走来,头上似乎戴有斗笠,一身雪色染了零星的红,右手剑刃上血迹蜿蜒。

对方停在面前半臂远,未曾说话,似乎正在端详他的眼睛。

他猜来人是友非敌,毕竟帮忙解了围,遂握紧灵剑抱拳谢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知公子贵姓?在下青醉剑庄弟子,改日必定……”

话未说完,右手突然被人捉住,指节用力到青筋突起,正正捏在那圈契环上。

詹玉景心头猛然一跳,用力抽手,反被拽过去撞在对方胸口。

陌生又有些熟悉的香味,在面前轰然炸开,叫他想起许久之前某段淫靡的记忆,伴随着缭绕的云雾,以及不同男人压在耳畔的低喘。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詹玉景仰起脸,听见头顶那人一字一句,声音冷得骇人,“贵姓么?呵……姓楚。”

第42章 42“还跑么?”

?  詹玉景悚然惊愕,恐惧似电流自尾椎攀缘而上,蹿升到头顶叫他头皮发麻。掌心剑刃翻转挥去,直逼死穴的凌厉锋芒,迫得对方撤手将他送开。

不过短短一瞬,待剑势擦身而过,对方又捏住他握剑的手,几招之后将人反折双臂圈在怀中。

灵剑落地一声铮响,詹玉景被抱得动弹不得,三年来他的武功比之从前更为长进,可有灵越谷的磅礴灵气作为修炼养料,对方的进展更在他之上。

楚叶语抬起他下巴,确定他是真的什么也看不见,指腹沿着下颔摩挲,说话时气息挨得很近,詹玉景感觉有薄纱拂在面上,“还跑么?”

手肘捅向对方,自然是立即被制住,他咬牙斥道,“楚叶语放手!”

楚叶语冷笑,一手紧紧勒在他腰间,发觉臂弯下的尺寸,比之记忆里的似乎更细了些,目光不经意下瞥,嘴里还不忘讽刺,“我怎么敢放呢?你可是整个灵越谷重重把关,都关不住的詹玉景若是叫你跑了,想让我们再找你几年?”

詹玉景哼了声,阴阳怪气谁还不会,“楚大公子说得好容易叫人误会,你们要找的哪里是我?明明就是我手上这只该死的契环。既然楚家那么喜欢它,躲了三年还要紧咬不放,不如把这只手砍掉带回去,拿给你家家主交差,你看好么?”

楚叶语听完,果真抬起他右手,火红袖口下滑,露出一截凝脂色的皓腕,指节匀称分明,虎口处有一层薄茧。

那圈契环团绕在突出的腕骨处,像是古老而神秘的枷锁,将五个毫无感情可言的人,硬生生绑在一起。

楚叶语抿唇,这种认知莫名让他有点不快,将那截手腕递到眼皮底下,低头,在契环上咬了一口。

咬得不重,却叫詹玉景汗毛直竖,猛然抽回手一巴掌扇过去,清晰脆响过后,那张俊美玉面上现出浮红。

两人都愣住了,一个没想到他会突然打人,一个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躲开。

詹玉景将右手负于身后,楚叶语凝眸看他,脸色不甚好看,大概是动了怒。

气氛正焦灼,巷子外人声由远及近,是聂承言领着一队青醉剑庄的人赶来。

方才听见巡逻弟子的禀报,说这边有人在打斗,聂承言正找不到詹玉景,猜想可能是他碰到麻烦,立即动身在众人引路下匆匆前来。

甫一过来,就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满尸体,血泊中,一名白衣人正和詹玉景拉拉扯扯。

聂承言神色一敛,迈步上前唤了声“阿景”。

詹玉景如获救星,叫对方承言,察觉抓他的手松了些,一把挣开走到聂承言身后,与楚叶语隔得远远的。

聂承言仔细查看他身上,没瞧见什么伤处。詹玉景将方才遇袭、眼睛短暂失明的情况说了,下意识含混带过楚叶语的身份,只说是救了自己一命。

然而,这事含糊其辞也躲不过,聂承言听完,转身对楚叶语抱拳,动作神态与詹玉景方才道谢时如出一辙,“多谢恩公出手救我朋友,我们是青醉剑庄弟子,此处离剑庄不远,要是恩公不嫌麻烦,不妨与我们一道上山吃顿饭,就当是我们聊表谢意……”

詹玉景一愣,抓住聂承言手臂,将话头往回带,“吃饭就不必了吧,我方才已经谢过……”

楚叶语看一眼两人勾勾搭搭的手,斗笠白纱下,意味不明地挑眉,“不麻烦,正好我也想去拜访老庄主,向他询问三年前一桩事情。”

对方说这话,分明有备而来,聂承言读出某些弦外之音,又见詹玉景脸色惶急,迟疑道,“阁下……冒昧了,我可否问问阁下名讳?”

头顶斗笠摘下,白纱拂面而过,现出一张出尘绝色的脸。气韵优雅衣饰精巧,若不是腰间配有灵剑,恍然让人误以为是某座宅邸里,执章弄玉、吟诗写画的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