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唐知晚,旁人皆不明就里,他却认定是楚家一群人联起手来骗他,咬牙切齿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是不肯承认是吗?我身上的坤舆令早就被你解开了,与你们结契,根本就不会破坏契环!你怕我纠缠于你,所以故意不和我坦白,因为你只想要詹玉景做你的妻!”
楚飞镜浓眉一蹙,捏紧了那块谒石,“我之前说要想办法为你延寿,光这一点做起来就很难,更遑论直接抹掉坤舆令对契环的作用?要是真将此令解开了,这么重要的事,我又岂会因为私心隐瞒,故意让你日日惶恐?”
楚惊雾见唐知晚满面暴怒,并非装出来的样子,回头对三人道,“我看此事多半有人在背后教唆,否则无缘无故他怎么会怀疑到这一点上?这契万万不能结,先想办法将他”
他话还没说完,唐知晚已经咆哮着高声催促,四人对视一眼已有主意,先后在谒石上滴了血。
楚飞镜拿着它走近灵河,唐知晚的注意力在谒石上,伸手正要接过,对面突然射出一根银针,正中他小臂处的穴位。
手腕顿时酸麻无比,他松了指头匕首哐当坠地,被楚飞镜一脚踢开。后者擒了他手臂扭在身后,总算松了口气,叹道,“够了,莫要再疯了。”
楚叶语和楚离风上去扶住江客梦,后者惊魂未定,摸了摸脖子上的血口,恨铁不成钢地瞪向唐知晚。
看他满面泪光半疯半癫的模样,又下不去手责打,江客梦只能指着对方手里的谒石,“快点把那东西毁了!我们这里容不下他这尊大佛,尽快送信到法象宗,让他哥哥过来把人接走!我看唐字和楚字是命里犯怵,从今往后灵越谷与法象宗再无干系,不要再叫我看到这个人。”
楚惊雾夺走对方手里的谒石,猛地砸向地面,快落地时却有一道灵光将它托住,瞬间越过众人飞到一人手中。
涂有丹蔻的指头捏稳了石块,青叶自众侍女中走出,盈盈含笑对着几人。
楚叶语极善察言观色,一见唐知晚表情不对,又想起楚惊雾方才所言,不需质问,沉着脸指向对面,“把她拿下!”
众家仆蜂拥而上,一道阵法自半空打下,将青叶护在中间,所有围上来的人皆被震飞滚地。
冲杀声自不远处响起,一帮身穿黄色弟子服的人手戴弓弩腰佩长剑,齐齐向灵河边缘靠近,数目约有几百,却是个个身形魁梧剽悍健壮。
打头阵的两人一前一后骑着马,赫然是玄微宗宗主殷洲白,与之前败露逃逸的唐寒松。
第207章 207“……”楚飞镜低声道,“是我不肖。”
? 玄微宗弟子将河畔众人团团围住,青叶手捧谒石,上前单膝跪地献给唐寒松,刻在上面的五个名字,有四个已经抹了血印。
唐知晚对目下所见难以置信,眼泪凝在脸上,迟疑地质问,“你怎么会……你和我爹?”
青叶转过身,艳红的指头搭唇上,娇声笑道,“果然被嫉妒蒙蔽双眼的人最是好骗!唐公子好天真啊,要是坤舆令那么不中用,轻而易举说解就能解,宗主又岂会花费数十年的时间才将它补全?”
唐寒松站在中间,旁边就是殷洲白,鬼面下花白胡须抖了抖,嗤笑道,“本来以为你起码能与楚家结契将契环毁掉,倒也还算有点用处。谁知你居然蠢到这个程度,三两下就被人拿下了,白白浪费老唐的筹谋。”
唐知晚张了张嘴,被两人的话震得失魂落魄,原来自己满腔怨愤都是被别人故意利用,显得他今日所作所为,像一个张牙舞爪无理取闹的蠢货。
全身的力气都泄了下来,他双腿一软栽倒在地上,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惊雾估摸对面那群人的阵势,猜想应该是唐寒松用传送阵带过来的,人数不到一千,不由冷笑。
虽然在场楚家家仆并不多,但这里毕竟是灵越谷的地盘,散布在谷内各处的侍卫精兵不计其数,只要他放一枚信号弹,不消片刻就会蜂拥而来,唐寒松带几百号人就敢包围,岂非异想天开自投罗网?
唐寒松对楚家非常熟稔,一看楚惊雾将手伸进袖中,立即料到对方的打算,“楚三公子,你别急着搬救兵,老夫想让诸位先见一个人。”
他拍拍手,几名弟子押着两人走出队伍。
其中一个披头散发双目翻白,被人推着走时一颠一簸,右臂金光不断闪烁,浑身上下也随之抽搐。
另一人双手被缚在背后,右边额角的血流到脸上已经干涸,左边眼睛底下一道大疤,看起来甚是狼狈。
正是詹玉景和詹别烨。
詹玉景出现后,四人脸色骤然冷凝,楚离风朝对面走了两步,喝斥道,“老东西,你究竟想怎么样?!”
唐寒松眯起眼,那两条缝顿时融于周围深褐色皱纹,几乎要消失在脸上,“老夫知道这个人对楚家的份量,我想要的是什么,恐怕不必再跟诸位强调了吧立即和阿晚结契,否则我现在就杀了詹玉景。”
青叶将谒石抛回去,楚叶语接住了,抬眼看见抵在詹玉景脖子上的刀刃,片刻后握着谒石走向唐知晚。
一旦结契,相当于楚家主动割舍了灵河。江客梦见其余三人也跟着上前,一把抓住离得最近的楚飞镜,怒吼道,“唐寒松疯了,唐知晚疯了,莫非就连你们也疯了?!死一个詹玉景,我们楚家损失的不过是一块晶石,若是结契,失去的是整条灵河!你们还记不记得自己姓楚?!”
楚飞镜回头凝着詹玉景。
若是还有别的办法,没人想在灵河和詹玉景之间做选择,可如今箭在弦上,他们不得不做出取舍。
过了良久,楚飞镜缓声道,“如果一定要失去其中之一,那我只能留住最重要的那个。”
江客梦骂道,“所以你觉得,詹玉景一个人比楚家几百年基业还要重要是吗?你想让楚氏一族家业尽毁,一切从头再来?你个不肖子孙,你们怎么对得起楚家列祖列宗!”
“……”楚飞镜低声道,“是我不肖。”
人既非器物,就不可能永远理智永远面面俱到,有所爱有所恨有所信仰,所以明知前路要付出巨大代价,却仍然有人甘愿一直往前走。
四人心里有自己的权衡与选择,他们找到了比灵越谷公子这个身份更重要的东西。但江客梦不解其中意,对他来说灵越谷永远第一位,詹玉景就是个外人,站在截然不同的位置,所以永远不会理解儿子的想法。
唐知晚犹自失魂落魄,懵懵懂懂被摁着手指画了血印,谒石瞬间亮起耀眼白光,五道血迹融在一起,形成一道透明屏障,结契正式开始了。
唐寒松摸了摸胡子,抓住詹玉景肩膀将人抛至半空,袖中飞出十来道符篆飞旋在他周身。
随着唐寒松五指成爪用力一捏,血水自詹玉景心口流出,胸前贴着的符篆现出五枚洞开的指印,晶石的金光从里面渗出。
詹玉景四肢被符篆固定,朝两边完全摊开,任人鱼肉的被动姿势。
这感觉犹如剖心,不多时他嘴里喷出了血,朝下面看去,屏障里面正在结契的五人状况也并不多好,一张张脸血色尽失冷汗如瀑
要将生长在血脉里面的契环割断,对楚家四人来说,其间痛楚无异于削筋断骨。
胸口金光越来越强,詹玉景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正在用力往外面拉扯。
唐寒松仰头看见心脏的轮廓愈加清晰,不由含笑道,“快要成了。”
他刚说完,忽然被殷洲白一掌拍在肩膀,“老唐,灵河!灵河这动静也是你弄出来的么?”
唐寒松皱着眉转过头,方才平静无波的灵河表面,不知何时卷起一只巨大的漩涡,活物般越转越快,青色和紫色的灵力在漩涡中心汇聚碰撞。
他警惕地朝河畔走近几步,一道冲天灵力飞升而起,青紫色交缠飞旋,如依偎相生的两条巨大水龙,搅得四周树影摇曳飞沙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