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风轻云淡,不是装出来的不在意,叫楚叶语听得蹙起眉,拽着他手停了下来。
两人挨得很近,然四周没有光亮,詹玉景回头看不清他表情。片刻后对方收拢手指,缓声道,“这么久不见,你似乎与老三他们亲近了许多,对我倒是爱搭不理了。”
不知他从哪里看出来的亲近,然而不想搭理倒是真的,詹玉景应付他,“几天时间而已,有么?我觉得还好。”
楚叶语挑眉,“对你来说是几天,在灵越谷,自你去法象宗那天算起,已过了将近一月。”
幻境内时间流速比外面快很多,詹玉景一次也没有出去过,对时间差距感知得并不明显。
实际上,对他来说几天或是一月都不重要。
本想抽手走人,动了一下才发现楚叶语将他攥得很紧。抬眼目光相对,分明看不真切,可他莫名的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波动的情绪。
楚叶语朝他走近,詹玉景随之后退两步,被抓住臂膀想退也退不开了,“一月未见,詹玉景想过我么?”
凭心而论,这几天遇到的事太多,时间又不长,詹玉景还真没有想过他。
然对方将他困在身前,低头殷切地望来,等待他给出一个答案,话到嘴边,他竟然有点说不出口。
唇齿间转了又转,方才别过脸,“没有。”
楚飞镜走在最前面,詹玉景转身跟上,突然觉得楚叶语比楚飞镜更难缠。
前者只是不乐意跟他说话,后者字字温柔从不为难,却莫名让他心里发慌,比起面对楚叶语,他更愿意和楚飞镜待一块儿各走各的。
楚飞镜走的很慢,睫羽微垂一直在听后面动静,发觉詹玉景跟上来,默不作声放慢步调。
然对方只走出几步,又骤然停了下来。他微微偏过头往回看,是楚叶语展臂抱住了詹玉景。
这一抱来得突然,詹玉景后背僵直,被他锁得迈不动脚。
楚叶语贴着他脖子,鼻尖轻碰,闻到亵衣里的精液味和汗味,混合詹玉景身上原有的幽香,无形中叫人叫人浮想联翩。
楚叶语挨了挨他的脖子,轻得像羽毛拂过,低叹道,“一个月……足有二十三天呢。詹玉景。”
四年前詹玉景从灵越谷逃跑,楚叶语其实并不像现在这样,只偶尔经过对方居住的主楼时,想起曾有过这么个共妻。
但那远称不上思念,整整三年的时间,该做什么做什么,一晃也就过去了。
一个月相对于三年,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却奇异的让他尝足了牵挂的滋味。挂念对方明日会不会回来,挂念幻境里会不会出事,挂念三个弟弟围在他身边,将来再见时,他会不会与别人更加亲近。
对方话音太温柔,温柔到近乎缱绻,詹玉景不知该怎么回,索性没有说话。楚叶语接着道,“这一个月来,其实,我很羡慕老四他们。”
他身为长子,与几个弟弟比起来,需要操心的事何止双倍十倍。从前疲累时偶然看见弟弟捣药耍剑玩蛇,叹一声也就罢了,从未觉得羡慕
兄弟几人各有所长,刚好他喜欢的就是运筹决策、奔走经营,虽然忙碌繁琐,却正是他甘愿投入的乐趣所在。
詹玉景进入幻境之后,他生平头一次体味到作为长子的身不由己,三个弟弟可以毫无负担说来就来,他却丢不开手头事务。
灵越谷缺他不可,最忙时操持婚礼的管事一天能往他楼里跑九回,他有心之所向,可他无法做到像弟弟那样洒脱。
楚叶语横臂拦在詹玉景腰上,詹玉景推他,连推三下推不开。
对方待他的态度,绝大多数时候都很温柔,然偏偏就是这种温柔,最是让他无所适从。
楚飞镜转过身,看了会儿相拥的两人,指腹不自觉越收越收紧,待回神后松开,婚服袖口已经起了褶子。
他让开半步,现出背后一块圆形符阵,声音冷淡到没有起伏,“这似乎是另一个传送阵的入口,要进去么?”
第193章 193“不只是灵河,唐寒松将阿晚也搭进去了”
? 进入第二层传送阵后,入目是一间圆形的石窟,墙壁上没挂灯盏,只能靠半空中飞旋符篆的微光辨别事物。
詹玉景长长舒出一口气,一路的忐忑落到实处,抬眼望见被锁链拴在半空中那道人影,也就是傅醉怀口中他的生父,心下五味杂陈。
无论如何,抓紧时间先把人救下来才是首要。詹玉景一脚点在石壁上,几个起落踩住其中一条悬空的锁链,岂料刚站稳脚,锁链与石壁连接处有金色电流尾随而来。
眼看电流快要蔓延到脚底,他飞身跳上更高的锁链躲避,近处两枚符篆金光一闪,自燃成两团焰火向他袭来。
他没想到还有这出,被火光燎了额发,往后翻身避开后,又有更多符篆从四面八方飞来。他一面留意脚底电流,一面躲避符篆,被密集的攻击弄得颇为被动。
忽然有人自旁边捉住他手腕,一把拽过去护住腰身,十余步利落的纵跃闪躲之后,自密密麻麻的符篆中抽身而出。
不消片刻两人停在石窟底部,而头顶几百道符篆也飞旋着回归本位。
楚叶语低头看他,捻了捻额头上几根被燎到的发丝,“你胆子未免太大了,几百道符篆说上就上,这些玩意儿加起来,威力够你受的。先别急着去救人,我研究研究再说。”
石壁边缘放置几张木桌,上面搁有大量卷宗,方才二人与符篆过招时,楚飞镜一直在底下翻阅。
片刻时间他已经草草读完十来份,拿起其中筛选出的两卷,对二人道,“先别管旁的,你们过来看看这个。”
楚叶语接过卷宗,上书十来行蝇头小字,左侧配有一副图画,看形势走向,正是楚家灵河的俯瞰图。
河道上下用朱笔圈点几处关节,还有一只醒目的红叉,比照下来,正是唐寒松设在灵越谷的传送点,以及催动灵河发生灵气逃逸的施法点。
那几行字记录的,乃是灵河与楚家先祖缘结的发端。楚叶语握着卷宗,看到文字末尾处,眯起眼冷冷笑了声,“又是抓人,又是研究灵河渊源,又是偷偷设下传送阵,老狐狸这些年明面上跟楚家交好,背地里真是忙得很。自他抓走詹父那天算来,觊觎灵河该有二十多年了吧?难为他如此沉得住气,怕不是每晚夜里梦到的,都是赶走楚家独占灵越谷。”
“不只是灵河,”楚飞镜翻开另一卷册子,见詹玉景也在旁边翻阅,稍有迟疑,仍将它递给楚叶语,“唐寒松将阿晚也搭进去了。”
唐寒松当初千方百计想将晶石弄到手,是为了让灵河对自己认主,然而光有晶石远远不够
且不说还有两块晶石在楚家手里,单论灵河与楚家已经建立上百年的联系,以及楚家世代相传的契环,就算他手握第三枚晶石,相比之下灵河依然会选择楚家。
若要灵河易主一事万无一失,则必须斩断灵河与楚家的羁绊,也就是毁掉楚家这一代人的契环。
灵河与楚家结成的灵契,恰好是法象宗所攻专长。
自囚禁詹别烨那天起,唐寒松一面着手搜寻遗落江湖的第三块晶石,一面研究专克契环的秘法。不出几年,果然被他翻出一道残缺的上古法咒坤舆令,只要修补好残缺,便可摧毁世上一切灵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