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告白、被拒

高中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高考生卸下了身上最重的包袱，他们结伴着考场离开，走在被橙黄色夕阳铺满的校园水泥地上，姿态轻盈，手舞足蹈，兴奋愉悦得像是确定明天一定会是个好日子。

离校之前，高三生都会回自己的班级里收拾自己的桌子。班主任在讲台上指挥，“没用的纸张可以堆在后黑板前的空地，晚点阿姨会来都打扫走，抽屉里的贵重物品记得都带上，这种时候丢了的话，很难再找到了。”

陆续到班级的学生开始动作，没过多久，后黑板前的地板就已经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的地毯，大家泄愤一样将曾经无比重要的纸张像垃圾一样丢到角落，潇洒肆意，动作之间甚至带着点侠气。

有些班级空间不够了，甚至会把那些卷子和作业往班级外的空地上丢。在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同学们深一脚浅一脚的，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踩上同班同学某一张不及格的期中考试卷。过去三年的时间、努力和情绪都化作有形的草稿纸和提纲，被他们丢到脑后，扔了出去。

整个高三年段混乱不堪，但这样失序杂乱的情况只持续了半小时左右，半小时后，高三这一楼层已经没剩下多少人，大家迫不及待地逃离了这个呆了三年的名为“青春”的监狱。

夏天的白天长些，但此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专门用来庆祝“结束”的那刻阳光已经变淡变浅，教室里满地的考卷和昏暗的光线，让人容易想到“寂寥”“残局”这样的词语。

高三六班里只剩下两个人，后排的女孩儿收拾完最后的东西，扬声问坐在前排的人，“班长你不走吗？”

赵既晴正低头看抽屉里的考卷，她伸手捞着里面的纸张，随口回答：“我等等就走了，你先走吧，后门不用关了，我等会儿关就行。”

“好，那我先走了。”女孩儿离开教室，和后门正在等她的人一起离开了。

教室里只剩下赵既晴一个人，这样弯腰捞东西的动作让她的肩颈不是很舒服，她干脆直接蹲在地上，确定抽屉里面的东西都被自己拿出来之后，她又把那堆纸张放在地上，开始从里面搜寻“转运符纸”的踪迹。

她的“转运符纸”丢了。

早上考试之前，她确定自己把它夹在背诵提纲的最后一页，考最后一科的时候，因为时间紧张，她便没有特意找出来。考完之后，她立刻回到教室来找，但那本提纲都要被她翻烂，她还是没找到那张红黄的符纸。

她已经在这里找了半小时了，抽屉也被她翻了几遍，但白花花的纸张里见不到一点红黄颜色。

赵既晴急得又绕到班级后门，在那一堆白色雪山中翻找着。

*

黎文漾来到六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赵既晴跪在后黑板前的地板上，低着头在那堆纸张垃圾中翻找着什么。见她很着急的模样，他忍不住出声问：“你在做什么？”

他自以为音量已经足够大，但赵既晴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于是他又敲敲六班的铁门，问：“赵既晴，你在做什么？”

赵既晴这时候才听到他的声音，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她抬眸回头看他，看清来者是他之后，她微皱了眉，问：“什么事？”

“你在做什么？”黎文漾走进六班，穿过整个小组的长度，从六班的前门来到后门。他站在离她只有两米远的地方，低头看跪在地上的赵既晴。

赵既晴个子不矮，但黎文漾没怎么见过她蹲在地上的模样，于是这刻，站在这里看着她的时候，他脑子里莫名出现了一句话：她看起来怎么这么小？

头小，脸小，蹲在地上都要缩成一团，但那双眼睛依旧大。

既“小”又“大”的赵既晴没回答他，只是反问：“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黎文漾的眼神有些飘忽。

赵既晴眉头又很短促地皱了一下，她明显不相信黎文漾说的话，但此刻的她没心情耐心地再追问他，她只是盯着他，用不耐的眼神催促他赶紧说。

“有点事要和你说。”

“说吧。”赵既晴很急。

黎文漾愣了一下，“你忙什么？我帮你吧。我要说一件……比较严肃的事，等你忙完手头事，我再和你说。”

黎文漾看出她在找东西，而且应该是很重要的物件，否则她不会这么一副着急慌张的模样。

赵既晴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稳”成绩稳定，做事稳当，性格沉稳。

黎文漾没见过她这样，也跟着她紧张起来。

赵既晴听见他说要帮她，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她往旁边挪了挪，让了位置给黎文漾，“我在找东西，一张黄色底的转运符纸。”

“符纸？”黎文漾在她身边蹲下。

“就是寺庙求的那种。”赵既晴和他形容，“方方的，挺显眼的才对，我当时夹在提纲里了，但是我找不到了。”

黎文漾懂她说的符纸是什么样的了，他绕到另外一个方向，在白色的雪山中翻找着那一抹黄色的存在。手掌翻过无数张纸张，低头寻找了一会儿后，他和赵既晴聊起来：“很重要吗？”

“嗯，我一定要找到的。”赵既晴头都没抬一下。

空气里只剩下纸张和纸张摩擦过的沙沙声，本来堆在后黑板前的那些纸张已经被分作两份，一份在赵既晴这边，一份在黎文漾那边。

他们几乎将班级里的所有纸张都找遍了，但是没有。

最后一张草稿纸离黎文漾更近一些，他伸手准备掀起来，赵既晴盯着他的手和抓着的那张纸

纸下面空空如也。

她那双带着期待神情的眼睛顷刻黯了下来。

黎文漾宣判结果：“没有。”

赵既晴立刻从地上站起来，“我去外面找。”

“我也一起吧。”

教室外也没什么人了，走廊里连灯都没开，两人就借着教室里的灯光翻找着。

黎文漾的视线模模糊糊的，他动作没停，但脑子里却有点乱，思绪弯弯绕绕的，让他有些浮躁。

斟酌片刻，他还是问出口，“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吗？”

“嗯。”赵既晴简短回答。

黎文漾动作一顿，他抬起头，视线上方是六班的窗户，从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让他的视野变得稍微清晰，他缓了几秒后，将视线定在赵既晴的脸上，“是你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