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救她啊？”
众人有些迟疑。
“我去救她！”
阿方仡肖腰上绑着绳子，二话不说，从船上跳了下去，陈进拍了拍风禾的脑袋，也跳了下去。见他们真跳了，又是下去十几个水性好的土兵，“噗通噗通”扑向江里。
注释：
①明山：嘉靖年间的大海盗徐海，当过和尚，号称明山大和尚。
第五十六章 琉球寻夫
“那王夫人已自尽了吗？”胡总督望着眼前的彭翼南与沈卿雪，垂眼啜了口茶水，似有些心虚。
沈卿雪说：“她的确死了，不是自尽。”
接着，她淡淡道，“是世上的不公逼死了她。”
胡宗宪望向她，自嘲一般，摇了摇头道：“罢了，没促成这段佳话，倒是我的不是了。”
正人君子也是人，食色性也。徐海诈降，或是总督诱降，逼迫翠翘，背后究竟如何，他已先自罚了三杯，一切都按汉人习惯，点到为止。
一个太监来传旨，众人齐刷刷跪下，皇帝嘉奖胡总督、总兵、彭翼南等功臣，赐给彭翼南一块“子孙永享”御笔亲题的牌匾。
彭翼南眼中泛出泪来，重重磕头领赏。沈卿雪知他这些日子有多大压力，过重的伤亡，面对众人质疑，为了永保州的存续，不走入黔中田氏等众土司归流的老路，他得咬着牙撑下去，从接任土司王的第一日起，等的便是今日。
圣旨宣后，沈卿雪依旧跪在地上，道：“王夫人已死，请总督大人不要再追究。”
此话正和胡总督心意，他点头应允了。
沈卿雪继续道：“我只求大人一件事，王夫人死前曾告诉我，徐海还没死，韩公公追杀徐海而去，我们要出海寻他，请总督大人助一臂之力。”
相比翠翘之死，徐海未死更令人震惊。倭寇已破的消息报了上去，皇上与满朝文武都知道了，若徐海再打来，怎么也是个欺君之罪，胡总督立马坐立不安，连忙给他们派了两条船，一百卫兵，吩咐彭翼南与亲信不得张扬，拿着国书往琉球方向探一探究竟。
海上浪头重叠激荡，掀起巨浪，留下一串白色泡沫，像初次出海那样，沈卿雪又是一阵眩晕，她怀念永保慢悠悠的一支竹篙，划在油绿的江水上。
在这海的狂舞中，众人沿着岛屿搜寻，到了胡总督允许的最远处琉球，这时狂暴的海洋才重回平静。
岛上，山坳外围着红砖城墙，山溪缓缓流入海中，海鸟啼鸣，低低落在石碑上，岸边没有一丝风浪，仿佛是不属于这片海域一般，到了天涯海角的尽头。
“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地方。”彭翼南说，“当然，离咱们永保还是差一点。”
“是呀，翠翘跟他们回了家，也会欢喜上那儿的。”
两人相视一笑，彭翼南说：“若没有故乡，真想在这些岛屿上安安静静地养老。”
“孤悬海上，未免太孤独了些。”
“只要有人陪着，便不觉得孤独。”
沈卿雪躲开了他炽热的目光。
他的伤还没有好全，走下船梯还跛着脚，差点滑倒，沈卿雪上前扶住了他。
彭翼南顺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我原本想问，若他真死了，你能……那日他说得对，我就是个卑鄙小人吧，可我躲不了自己的心，只剩我们彼此依靠了。”
沈卿雪温和笑道：“北江，不管如何，咱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翼晚走了，我还是你的姐姐，这辈子只要我活着，我就陪着你。你也要保重自己，不要总冲到前面去，会受伤的。”
说着，沈卿雪又红了眼眶，彭翼南擦去她的眼泪，对她点了点头，松开了她的手，接着使者带他们一行人去见琉球国王。
国王长得很高，四方脸上生着塌鼻梁，像外面的百姓一样，生在海边，皮肤也是黑黑的。看到一群大明国人，漆黑眼珠子像水一样转来转去，张着厚嘴唇叽里呱啦说了很多话。
使者说：“彭宣使，沈夫人，这些日子来往的船只，国王问过了，没有见过徐海，还有千户公公。”
“能否请国王帮我们再仔细查查？”
琉球国王嘀咕了几句，对沈卿雪点了点头。又住了几日，当地官员细细查看记录，的确没见过徐海与韩奉的船只。
三条船的船队要回去了。琉球为大明属国，按照礼仪，使者把从中国带来的瓷器、香料与丝绸赠予琉球国王，勉励其明年朝贡献礼。
琉球国王回礼，宫廷侍者托盘奉上当地海贝，珊瑚，贝壳做成的饰品，最精美的是一件屏风，绣着丹绘一般精美的岛屿，沈卿雪愣愣站着，睁大了双眼。
沈卿雪焦急地问：“这是什么岛屿，难道是琉球吗？”
“不，是倭国的鹿儿岛。”
“屏风是我在徐海船上绣的，怎么会在国王手里？”
使者问国王，国王传人询问，一连找了好几个人，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使者才告诉沈卿雪，屏风是捡到的。
沈卿雪的心剧烈跳动了起来，“一定是徐海！他们人呢？”
“夫人别急，没有徐海与公公。”使者解释道，“前些日子，有艘船搁浅在海岸，村民发现船上箱子还是好的，里头有金银珠宝，还有这幅绣画，他们留下银子，只把绣画进献给国王了。”
“那艘船呢？”
“还在海岸上，没东西了……国王打算叫人修修继续用……”
“快带我去！”
第五十七章 你是属于我的一部分
一艘破船搁浅在岸边，阳光暴晒下，风帆碎了，船板开裂，像一条开膛破肚的大鱼。沈卿雪朝破船奔去，沙滩太软，她摔了好几跤浑然不觉，跌跌撞撞起来，跑出几道歪歪扭扭的条纹。
船里什么都没有，板上划过刀剑的痕迹，沈卿雪伸手触碰船板，手指被烫得颤巍巍的。
旁人说：“早都没人了，或许他们遭了海难，就是死了呢？我们回去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