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想死，哪怕活得像条狗，他也要活着。

如是过了三年，他数着每一个日子，忍受着每一天的屈辱和折磨。从锦衣玉食的皇子，到宫人们口中疯疯癫癫、活该被踩在泥里的傻子，他从不反抗，只是活着。可是，他的脑海里清清楚楚地记着那些冷眼、那些鄙夷、那些轻蔑的脚印，每一个他咽下去的苦楚，都成了复仇的种子，在心底静静扎根。

直到那一天，深夜，有人悄悄闯进他的寝殿。

“殿下。”那人压低了嗓音，试探着唤他。

段沐尘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咧嘴傻笑着看向那人，目光呆滞。他没有回应，只是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人。

那人微微蹙眉，接着却从怀里取出一只玉佩，慢慢递到他面前。

“这是……鸾贵妃的东西。”

段沐尘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人见状，继续低声道：“殿下，奴才是……娘娘的故人。”

段沐尘笑了一下，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缓缓地接过玉佩，指尖在上面摩挲了几下，随即一口咬住，用舌尖细细舔过上面的纹路，像个傻子。

那人明显有些惊讶，却还是继续说道：“殿下，鸾贵妃死后，许多忠于她的旧部都被清算，但我们并没有死绝，我们一直在等待时机。如今，殿下仍在，我们便仍有希望。”

“殿下，您的母妃并非因意外而亡，她是被人算计的，皇后与皇帝早已动了杀心。”

段沐尘缓缓偏过头，露出一抹傻气的微笑，像是在认真听着。

从那天起，每当深夜，这个神秘的宫人都会来找他，带给他食物，给他讲许多关于母族的事。他说，鸾贵妃的母族在朝中势力极盛，正因如此，才招来了皇帝的忌惮。如今他们蛰伏在暗处，等待机会复仇。他们要推翻永熙帝，扶持段沐尘登基，让他成为名正言顺的新帝。

段沐尘听出了他们的意图。他知道，这些人需要一个血统纯正、名正言顺的傀儡皇帝，来替他们敛财、掌权，甚至随时可以被替换。他清楚，自己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可利用的工具。

但……谁利用谁，日后谁知道呢？

于是，他答应了。

这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开始给他安排师傅，不动声色地培养他。白日里，他依旧是那个疯疯傻傻的皇子，翻墙偷馒头，趴在地上玩泥巴，被人欺负也只会咧着嘴傻笑。可到了夜晚，他便化身为另一个自己，学习谋略、兵法、权术，学会如何掌控人心，如何把一切人情冷暖变成刀锋，藏于袖中，伺机刺出。

他的眼界在逐渐打开，他的心也在逐渐冷硬。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要报仇，要让永熙帝后悔，要让那些曾经踩过他的人都付出代价。他不介意被利用，可他也不会一直任人摆布。

这世上，谁才是真正的棋手，谁又是棋子，未到终局，谁都不知道。

直到那一天，他遇到了温迟鹤。

那天的天光很亮，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正盛，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香气，枝叶摇曳之间，透着细碎的光斑。他窝在御花园的回廊下，像往常一样，任由一群小太监捉弄着有人拽他的头发，有人踢他的腿，有人揪着他的衣襟，哈哈大笑，叫嚷着：“傻子，快学狗叫！”

他没有反抗，只是呆呆地站着，嘴角还带着一丝痴傻的笑。

然而，那群太监的嘲笑声却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在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有个人站在了不远处，逆着光，光晕勾勒出一抹修长的身影。

那人一步步走近，脚步轻缓，衣摆微微扬起，映着一抹绛红色，在阳光下艳得耀眼。他抬头，看见那张脸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比他母妃还好看些。眉眼清丽，唇红齿白，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些许天然的风情。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场中的宫人，声音不疾不徐：“欺负一个傻子，便是你们的乐趣？”

那些太监吓了一跳，立刻散开，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而那人则蹲下身，慢慢地看向他，目光带着一丝好奇，又带着一丝怜悯。

“你是谁？”那人伸出一只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得干净漂亮，像玉石一样光滑。“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怔怔地盯着这只手，看着它缓缓伸到自己面前。他听见有人在旁边小声嘀咕：“玉贵人怎么会管这个傻子……”

玉贵人？

这人是玉贵人？是父皇的妃子？

他眨了眨眼，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色。

父皇的妃子……这么漂亮的一个人，竟然是父皇的。他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一种本能的嫉妒，又像是一种掠夺的欲望。他盯着眼前的人，胸口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奇怪的冲动。

他第一次试探着，伸出手，慢慢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指。

那只手，很温暖，很柔软，和他的世界截然不同。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止是想活着，他还想要点别的东西。

17、嫉妒

段沐尘后来又被温迟鹤救了几次。那人总是带着笑意地说：“怎么又是你？”然后随手撵走欺负他的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忍不住去问母族的人，才知道这人已经入宫整整十年。

他有些惊讶。

他一直以为温迟鹤和自己年纪相仿，顶多比他大两三岁，可如今才知道，这人竟然已经在这座牢笼里困了十年。他还是那副年轻貌美的样子，时间从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偏偏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还只是个“贵人”，位分低微，不得宠爱。

只能说，父皇依旧如当年那般蒙昧，连身边最好的东西都不会珍惜。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原来父皇并不是全知全能的，他会错过、会无视、会犯蠢，而他段沐尘，总有一天要让父皇为自己的愚蠢后悔莫及。

如今，他已然成年。

那些一直在背后培养他的旧臣，渐渐发现他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掌控。

有些人已经彻底臣服于他，将他当作未来的帝王侍奉，而另一些人，依旧带着长辈的架子，想对他指手画脚，可他们不敢太过放肆他们需要他的血统，需要他这块“皇子”的招牌。

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漂亮的玉贵人，竟然胆大到勾引他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