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哭声也低了下去,刻意压抑着,却更显揪心。
“没有,你别多想了。”杨禾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我先去找你,然后再看看元宝去哪里了。”
蒋凌宇小心翼翼道:“好,你别担心。元宝我已经叫人去找了,我就只想看看你。”
挂了电话后,杨禾栀感到心烦意乱,她下意识去看蒋泽赋的神情。
男人还半躺着, 背倚靠着床垫, 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寂。
沉默了十几秒,蒋泽赋抬手摸了摸杨禾栀的头发, 他本想说什么,却又没什么立场。只低忍着声音道。
“外面下雨,我送你过去吧。”
怕杨禾栀多想,蒋泽赋又补充:“他是我弟弟,小时候生病也是常事儿,我正好送他去医院。”
弟弟一个电话,和蒋氏有合作的京泉市私立医院的医生可以随时为他差遣,可他也没说破蒋凌宇的心思。
因为他也是类似的卑劣和阴暗,从觊觎面前这个女人开始,他也在利用着杨禾栀的心软,用很多手段,引诱她同他在一起。
蒋泽赋知道上次在蒋园的对话给蒋凌宇造成了很大的伤害,那天是他语气太重,重到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从高中出国留学,到弟弟紧随其后踏上异国的土地,十年光阴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兄弟之间。他们遇到的次数屈指可数。
再见面时,蒋凌宇已经不再是那个依赖他的小男孩。他们之间,学会了用各种小心思来试探、争夺,甚至挑衅。
或许不单单是因为杨禾栀,在蒋泽赋心底深处,始终有一道隐隐的裂痕,父母对他的严肃与对弟弟的宠溺宽容,像一根刺。为什么他背负着很多重担,而蒋凌宇却活得肆意洒脱。
这种不平衡,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毫不介怀。毕竟从小到大,他早已习惯了去扮演永远懂事、永远可靠的角色。
…………
他尝试压着心里的涩意,继续温和地说:“不去看看的话,不只是你,我也不会放心他的。”
在这个时刻,蒋泽赋的声音格外令人安心,他没有给她再施加任何额外的压力。
杨禾栀抓着手机, 却久久没有回答他。 她从未见过蒋泽赋如此郁然的脸色。
蒋泽赋的目光长久地停驻在她脸上,黑色瞳孔里浮沉着刚才的温存柔意。杨禾栀被这样的注视烫得指尖发麻,那是种糅杂着隐痛与笃定的眼神。
这副深情又大度的模样,让杨禾栀蓦然生出许多错觉,似乎自己要与他纠缠到底。
她忍不住躲开蒋泽赋直白的目光,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好失败,同时在伤害着两个人的心。
滴答,滴答,雨声渐渐大了起来,雨点的急促声就快与紊乱的心跳共振。
纠结了一瞬,杨禾栀咬着唇轻声叹气,她想,还是觉得不要让蒋凌宇看到蒋泽赋比较好。
“你还是等我消息吧,让司机送我就好了,我是怕凌宇情绪再不稳定。”
“好,那我等你消息,如果他需要去医院,让司机帮你,后座备着应急药箱。”
蒋泽赋没有再勉强,只低头吻了下杨禾栀,抱着她去浴室,简单清理下身。
玄关的穿衣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轮廓,蒋泽赋替她系大衣腰带的手指突然顿了顿。
镜中他的眉宇间凝着未化的霜色,唇角却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医院我随后会联系,他要是觉得实在不舒服,就直接带他过去。”
杨禾栀也说不上来她现在的心情。蒋泽赋脸色很平静,笑起来和没笑又没什么两样。
她以为他今天晚上会挽留她至少一句,但湖水却罕见地不因她的石头起伏,她察觉到自己竟然是在失落些什么。
两人收拾了一番,就牵着手往电梯走。
停车场空得很,远远就看见司机把车往他们的方向开。
后座放下半扇车窗,杨禾栀趴在上面,把脑袋伸出来凑近蒋泽赋,漂亮的杏眼追着他。
蒋泽赋本郁闷的心情因为她的主动和示好,好像缓合了许多,连潮闷的空气都豁然开朗。
他依旧端得清隽斯文,双手撑在车窗两侧,衬衫整洁穿在身上,气质成熟斐然,在她面前,态度始终淡然和温和。
“我一会回来,我们再继续。”杨禾栀仰头和他说话,红着脸安抚他。她的脸蛋迎着昏黄的顶光,柔和得像一幅画。
蒋泽赋淡笑,低头亲了她两下,他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杨禾栀低落而愧疚的心情。
“好,我等你。”他说。?
063|伏低做小 (二更,1700珠加更)
进了主路时,雨丝像细密的针脚,将天幕缝成一片暗沉的灰。车灯在雨帘中连成一条蜿蜒的光河,堵在路上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漫长得像是跨过了一个世纪。
雨刮器刮出的扇形间隙中,霓虹在挡风玻璃上流淌成静脉注射的荧光。好似开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终于抵达了蒋凌宇的公寓附近。
一路上,杨禾栀试图用她和蒋泽赋相处的所有小细节,来拼凑出完整的他。
她现在手里有两根风筝的线,摇摆着,牵引着,跑向两个方向,逼着她做出选择。
她想要一个人,在她觉得自己迷茫无助时,毅然决然扯着游弋的风筝线,强势把她拽回来留住的人。
黑伞骨承着雨滴的重,杨禾栀撑着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整理过心情,方才迈上电梯。
她今天穿得单薄,上了电梯,身体回了暖意,用之前录入的指纹解锁进门,靴子踏着木地板发出哒哒声响。
从玄关往内走,她看到蒋凌宇背对着她,在厨房做饭。
他很专注,整个人看起来并没有电话里病弱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