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您了,别这样对我。”
梅兰萨将她搂在自己怀里,按住对方因疼痛而虚软的四肢,坚定地走入了前厅。
那不过是短短的几米距离,却仿佛穿过了燃烧着火焰的荆棘,踏碎了她与虞歌之间最后一点残存的美好与眷恋。
大厅内,被侍卫拦住的琼斯夫人拂开大女儿的手,直挺挺地站起来,步伐却由于震惊而略显踉跄。
“……虞,是你吗?”
在那一刹那,这年迈的妇人再也不是背负着血汗深仇、与血族顽强抗争的人类战士。
在故人面前,她好像忽然间苍老了很多,而仅仅是一位失去女儿的母亲、一位失去丈夫的未亡人。
“天哪,虞。”
她隔着侍卫的胳膊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虞歌被鲜血粘连到一起的头发。
“……塞拉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她捂住嘴,极力克制住声音中沙哑的哽咽,“上帝保佑,虞,你竟然还活着。”
梅兰萨微微垂下眼帘
虞歌缩在她怀里,用双臂严严实实地遮着自己的脸,仿佛一只在极力躲避致命危险的鸵鸟,只能将头颅埋入滚烫的沙堆里。
她是因自己现在的身份而无颜面对故人吗?
还是在以这种最无力最荒唐的方式……
来躲避这她那承载了苦痛命运的人类灵魂呢?
她是否回忆起了作为人类的那些惨痛悲戚的经历?
又是否…重新捡回了那埋在平静外表之下的、滚烫而灼热的爱意?
虞歌的下巴止不住地哆嗦,连带着双唇都跟着轻微的颤动,梅兰萨在痛苦之余,竟根本无法忽略心里那一点混杂着紧张的期盼。
那简直像是溺水之人所能攀附上的最后一根浮木。
她微微凑近了些,直到贴到对方唇边,才终于听清了那含混而嘶哑的乞求。
与其说是发自内心的请求,这倒更像是隐藏在灵魂深处的一声哀鸣。
“求您了…求您了,别让我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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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血族大佬小叛徒17
按照领主的最初设想, 她是打算在虞歌面前杀死这两个人类的其中一个,让另一个被按在一旁旁观的。
但虞歌那种失神无望又异常惶恐的样子到底还是将她镇住了一些, 琼斯母女最终只是被关进了古堡最西侧的塔楼里。
安排好软-禁相关事宜的血族元老回到礼堂,发现虞歌依然保持着数小时前被放下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蜷缩在棺材旁。
她的皮肤在黑暗中泛着柔腻细密的光泽,四肢上却印着非常显眼的淤紫与血痕,远远看过去,简直像是被遗弃在废墟中的一尊石膏雕塑。
不过以血族新生儿的身份与已故挚友的亲眷重逢……竟能让她这样难过吗?
但即便是再难过…也总好过成为一个无知无觉的血族。
梅兰萨心里隐约有些担忧, 但这焦虑而充满顾虑的陌生心情很快就被一种介于亢奋与痛苦之间的快意所取而代之。
那快意如电流一般,顺着她的脊椎一路蹿进了脑海,令她的每一寸神经都微微震颤了起来,
但胸腔内的那沉甸甸的窒息感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按在了没顶的冰水里, 连喉咙里都泛出呛血般的火辣痛觉。
这为她亲和温柔的笑容平添了几分令人胆寒的阴沉。
她自己甚至都没意识到, 那混合在快意中的痛觉, 其实源自于刻意折磨爱人所带来的心疼与愧疚。
她试图将虞歌从地板上抱进棺材里, 甫一触碰到对方的后背,就见虞歌颤抖着挡住了她的手。
黑发的新生儿微微扬起脸, 在与长亲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的瞳孔紧缩成一点,连那张终年古井无波的面孔都略微有些扭曲了, 那模样是如此的鲜活而苦痛,仿佛有条吃人饮血的毒蛇,正盘踞于胸腔之内, 贪婪无度地攫取着她的肺腑。
“…主人。”她道,“这是威胁吗?”
由于情绪尚未完全缓和,她的声音里还残存着一种类似于哭腔的沙哑与模糊,那腔调与她小时候在高热昏迷时所发出的梦呓实在是非常相像, 以至于梅兰萨在刹那间竟根本没反应过来她这话里的内容,反而体味到了某种即将失而复得、如愿以偿的期许。
她在虞歌身上…再次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活人气息,哪怕这气息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绝望与哀恸,也足以为她产生一种“虞歌还活着”的真切实感。
她伸出手,拂下了对方黏在脸上的头发,又用袖子随手蹭了蹭那些还未干透的血渍。
虞歌别过脸,很固执地重复:“主人,你是为了威胁我吗?”
梅兰萨心头一跳,她强压下那种古怪而蹊跷的预感,稍稍退开了一些,温柔地凝望着新生儿那双略有点发红的眼睛。
“怎么会呢。”她面不改色道,“小歌,我怎么会威胁你呢。”
为刺激对方情绪而特意布置的精心折磨,原本准备好的一死一伤的惨烈场面,都被她掩藏在了那轻描淡写般的典雅容色下。
她的神色一如既往地纵容、宽和,裹挟着痛惜与怜爱的味道,像是一位毫无底线的爱人与长辈,仿佛刚才那个硬是将虞歌拖拽到大厅里的铁血怪物根本不是她一样。
“宝贝,我只是…太想讨好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