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她怀着某种既好奇又嫉妒的复杂心思,以塞拉好友的身份,在这间小教堂里第一次收到了属于自己的圣诞礼物,第一次品尝到了出自母亲之手的土豆沙拉与华夫饼,第一次和同龄人贴着耳朵讲悄悄话,第一次听到唱诗班那洗涤心灵的天籁般的颂歌。

仿佛身体内冷凝住的血液终于开始缓慢的流动,在血族内部长大的虞歌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人类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认同。

对于主人的感恩与忠诚令她无法背叛血族,但这份对于人间温暖的涉足与贪图却也让她难以彻底地回绝审判组的邀请。

她崇敬主人,却也期冀着能做个平凡的人类,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对挚友开诚布公,倾诉自己内心深处那份压抑已久的恐惧与委屈。

直到八年前的一个下雨的清晨。

她约好要与塞拉一起学习煮红酒,所以在主人入睡后偷偷溜出了古堡,赶到了教堂的后门。

她再也没能等来这位少女玩伴。

在风车茉莉后面某块空缺的砖缝内,被人塞进了一个小小的木头匣子,里头只有一角边缘参差的羊皮纸与一块普普通通的怀表。

“虞,

很抱歉,无法当面告诉你这个消息。

我是戴纳·琼斯,塞拉出了些意外,我们决定回到家乡为她举行葬礼,预计半月后回城。

塞拉她…夜里溜出门去看星星,被一名失控的血族新生儿咬断了脖子。

怀表是从她桌子上找出来的,是为你提前准备的生日礼物,十分遗憾,只能通过这种方式送给你了。

虞,你是我小女儿最好的朋友,无论你是否愿意配合审判组的工作,我保证,琼斯家的大门都会永远对你敞开,欢迎你随时来家里做客。

戴纳·琼斯。”

虞歌沉默地攥着那一角纸,冷冰冰的雨水顺着发梢浸湿了她脖颈上的伤口。

……那是主人在睡前为她留下的印记,是血族深深烙印在她命门上的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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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血族大佬小叛徒5

领主在午夜时分回到了属于她的庄园。

灯火通明的古堡内, 侍从与女仆分立两列,为主人奉上鲜花、酒液与最新鲜的人类血液,金发的血族随手挥退了仆从, 自己捧着一方长方形的镶金木匣,脚步匆匆地上了主楼。

某种混杂着憧憬与忐忑的焦灼如同裹着糖霜的毒药, 在她的喉管内涂满了甜蜜而馨香的滋味,却在滑入胃袋后散发出辛辣的苦意。

梅兰萨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失去了一条腿后被迫归乡的人类战士, 一面为与爱人即将到来的重聚而心驰神往, 一面又为这久违的会面而焦躁不安。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她身体内相互碰撞,融合成了一种极其鲜明的狂喜,令年长的血族不禁按了按自己胸前的伤口,试图抑制住那颗本不存在、却仿佛在怦然跳动的心脏。

她在无人的楼道内逡巡了好几分钟, 才终于坚定地推开了卧房的门。

壁炉与烛台将这件布置奢华的卧室装点得如同白昼, 而虞歌正倚在摞起的软枕上,安静地阅读一本由人类作家所著的游记。

她颊边泛着病态的晕红,下唇也因发热而洇出点血色, 使得眼尾那颗血红的圆痣看起来愈发的艳而夺目。那深浅不一的红色氤氲在一处, 被苍白的底色一衬,几乎像是雪地里晕开的一点血污。

即便端着一副淡漠冷静的神色,也掩不住这副姿容里散发出的、那种媚糜而隐晦的味道,令观者无端生出几分别样的联想。

梅兰萨将尖利的指甲生生抠入木匣内,强行压抑着自腹腔内蒸腾而起的隐秘欲望, 她缓步走到了床边, 面上依然挂着那副惯常的笑容。

那笑容温柔且从容, 充满了怜爱的意味,倒非常像是一位稳重又体贴的长辈。

“来,小歌, 打开看看。”

她制止住虞歌要下床行礼的动作,将沉重的木匣摆在了床边。

盒内的丝绒底托上,赫然摆着一柄非制式的亚特坎弯刀。

那刀的全长约莫二十寸,柄端无护手,刀身呈现出流畅而锋利的曲线型,刃上镂刻有多条血槽,是难以掌控、但非常适用于近身格斗的夺命利器。

也是虞歌过去最钟爱的刀型。

伤口未愈的人类将指腹贴在刀鞘上,望着那由纯银打造而成的利刃,犹犹豫豫地缩回了手。

“别怕,”年长的血族握着她的手,带她抚过刀鞘上凸-起的图案,“小歌,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去杀人了。”

那是一处精致的浮雕,无角的羔羊静卧于祭台之上,以右前腿持十字旗,象征着无私的驯服、无杂的喜乐与无玷的美德。

梅兰萨将虞歌的手拢在自己冰冷的掌心里,声音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期待。

“你不是最讨厌血族了吗。”她道,“这把银刀送给你,以后你想杀多少血族都可以,想杀谁、在哪杀、怎么杀都依你。”

她把那匣子合起来,凑近了一些,去亲吻对方滚烫而潮湿的额头。

“我反思了,以前不该总让你杀人的。”

金发的血族微微垂下眼,那张温文而和气的面庞上尽是呼之欲出的柔情蜜意。

“从今天起,我领地内的血族都随便你杀。”她道,“毕竟你…小歌,毕竟你那么爱我,我也必须得为你做点什么。”

她怀着某种近乎于讨好与逢迎的心思,用指尖轻轻磨蹭虞歌颤抖的双唇。

“作为主人,我不允许你去求死,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那不仅是情话,更是一句发自心底的承诺,在水到渠成之际凭借本能脱口而出,梅兰萨甚至不知道理不清自己内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