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羽想得直乐,牧汉霄是不知道他弟的思维又野马奔腾到哪个世界去了,只把人抱在怀里:“好了,睡觉。”
牧汉霄行动很快,几天后露营设备被送到家里。牧羽与陆先宁道别:“我出去玩几天,有事你直接找李冰和费尔。这里晚上特别冷,你可千万别一个人乱跑啊。”
陆先宁:“好,祝你们玩得开心哦。”
牧羽和牧汉霄出发了。沿着白哈尔山脉往西南方向走,春日令冰雪消融,河流湍急上涨,山间与草原尽是泥泞。要去看南边的湖,还要翻过一片雪林,越野车从湿漉漉的草原驶入林中,车轮扬起一片飞雪。牧汉霄开车很稳,牧羽裹着件白色棉袄,舒服地窝在副驾驶位玩相机。这两天都是好天气,天空高远澄澈,山林中仍覆盖皑皑白雪,雪上有深深浅浅的动物脚印,山中飞涧声响。九九整理
白哈尔湖自然保护区的信号挺差,牧汉霄便没有用手机卫星导航,而是随身揣了张地图上路。他随手扔在旁边的手机响了,牧羽拿起来看,冲他晃晃:“工作电话。”
牧汉霄说:“不接。”
牧羽就把电话滑上去,转而开始翻牧汉霄的手机玩。很久以前他也喜欢这样,那时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现。那时的牧汉霄常常不在他的身边,而出现在牧汉霄身边的女伴又令他非常吃醋。
小时候的牧羽讨厌牧汉霄与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的亲密举止,虽然就他最终“调查”到的结果来看,牧汉霄这个人是真的很没有人情味。别说亲密的话语,能看到他哥和谁打字交流超过两句话,他都要大跌眼镜。
不过至于现在做翻手机这种事是出于什么心理,牧羽也懒得去深究了。指望牧汉霄坦诚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事,对待这样一个不喜言语的人,牧羽时常感到自己实在是太有耐心了。
牧汉霄的聊天通信记录乏善可陈,牧羽点进他的邮箱,从工作邮箱切到私人邮箱,需要指纹密码。牧羽抓过牧汉霄的右手,握着他的拇指按一下,解锁。
他翻起牧汉霄的个人电子邮箱,直翻到快两年前的一封电子邮件,他的手指停下来,然后点进邮件的附件。
一份关于心理治疗的定期检查结果报告。
牧羽歪着脑袋安静把报告看完了。在车上看手机挺晕的,他勉强看完后就把手机放一边闭目养神。他睡了一觉,迷糊感觉车停了,睁眼醒来。
湖区天黑得快,天黑以后就不能开车了。牧汉霄选择了一片平坦干燥的山坡背风处作为今晚的露营地点,牧羽打着哈欠跟着牧汉霄下车,看着他打开车后备箱,取出帐篷和一个钓鱼包,底下还有一把猎枪。牧羽问:“你要打猎吗?”
牧汉霄答:“防身。”
两人一起搭好帐篷,然后牧汉霄就去钓鱼了。牧羽拿一袋饼干边吃边逗树林里的松鼠和各种昆虫。松鼠怕生,又想吃他的饼干,牧羽靠近一点它们就跳开,扔下饼干碎它们又凑过来。牧羽很有兴致地跟着松鼠挪窝,在他和松鼠你来我往拉扯了数分钟后,不远处传来牧汉霄的声音。
“牧羽,”牧汉霄在叫他,“别跑太远,树林里有熊。”
牧羽只好回去了。正是傍晚时分,林中有一小片湖泊,水面的冰已融化,牧汉霄钓了条鱼上来,收起鱼竿回到帐篷前生火烧水,脱了电子炉燃着跃动的微蓝火焰,两人坐在漫天云霞里,牧羽又开始无指手套杀鱼。
翻看牧汉霄手机里一份接着一份的心理治疗报告,牧汉霄则在削土豆,切番茄,完全没去管牧羽究竟在看他手机里的什么东西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鱼汤煮好后噗起热腾腾的雾。太阳很快完全坠进地平线,保护区的夜空没有一丝阴霾,来自宇宙的千万颗星如钻石闪耀,下方是无边的山脉与湖泊。
吃过简单的晚餐后,牧羽半躺在车后备箱里。他怀里揣着个暖炉,快把那些报告看完了。持续好几年的心理治疗,报告打印出来估计都得摞挺厚一叠,而它们大多只指向十分单调的目标不是牧汉霄,就是牧羽。
脚步声靠近,牧汉霄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牧羽看完了所有的报告,放下手机望着牧汉霄。
“躺在这里要感冒。”牧汉霄说。
牧羽朝他伸出手:“那你抱我起来。”
牧汉霄弯腰一手把他抱起来,另一只手提起猎枪,走向帐篷。牧羽挂他哥身上,懒懒地贴着他哥耳朵说话:“哥,每次你抱着我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
“什么都没想?”
牧汉霄把他抱进帐篷,猎枪放在手边。牧羽揣着暖炉望着他,牧汉霄卷起帐篷门帘,把牧羽抱进怀里。虽然牧羽没说,但他知道牧羽想坐在外面看星星。
电子炉罩上罩子又变成一个小小的取暖灯。
“休息。”牧汉霄说。
牧羽侧过身一点,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休息?”
牧汉霄低头吻他的鼻梁,温热的唇印到嘴角,怀抱比他抱着的暖炉还要温暖。
牧汉霄的声音低沉好听:“还是你想听我说,我只在想你?”
(三)
牧汉霄身上存在的割裂感在于:曾经的他只是“冷淡”。这种冷淡是彬彬有礼的,甚至时而能流露出一点温柔的细节,这一点细节可以支撑起他的生命感。但在进入某一个时期后,他成了一个冰冷的机械体。生命感消失了,只剩下暴戾的火星,一个失控的魔鬼扎根进了牧汉霄的心里,遮蔽他的软弱和灵魂,魔鬼手中挥舞的漆黑长枪几乎把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贯穿。
现在的牧汉霄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牧羽窝在牧汉霄的怀里,冷淡着一双淡绿的眼眸:“你是不是在想我,可不关我的事。”
“你从前不爱这么说话。”
“因为从前我哥知道心疼我。”牧羽说,“不像现在,怎么心疼人还得教他,累死了。”
牧汉霄笑一下。他笑时极为英俊,冷峻锋利的眉眼舒缓开,有种漫不经心的淡漠感。那一笑也只是为他怀里的这个人,而与其他任何事都无关。
“从前没想过你会离开,和现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做,你才不会离开我。”牧汉霄平静道。
牧羽不认识似的看着他哥,牧汉霄却若有所思捏起他的下巴,低头看着他。
“报告全都看完了?”牧汉霄低声开口。
牧羽一点不怕地仰着脸:“嗯哼。”
“害怕吗?”
电子炉的火焰安静无声,火光照亮方寸之地,山坡与越野车挡去了吹向他们的风。
“从头到尾,都只有你在害怕。”牧羽看向满是星辰的夜空,微绿的眼眸中映着星空的光华,“因为害怕和犹豫,你已经做了很多伤害我的事了。我猜你也后悔过,你也知道,我们都回不去从前了。”“但是我不后悔我做的任何一个选择,”牧羽说,“无论是离开你··还是回到你身边。”
如果过往的伤口都可以随着时间愈合,何必还需要治疗和原谅?揣着满身的痛处和不解,仍然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希冀把一片荒芜的荆棘地种成花园,是无知还是勇敢,抑或是所谓命运的牵绊非要让他们纠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