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接过两件袍子,注意到罐罐的袍子是套喜庆的小红袍,脖领盘扣处还带着一圈雪白绒毛,只?看着都能?想象到罐罐穿起来?会?有多可人爱;而他那套没有绒毛,是套青蓝色的冬袍,挑绣着君子竹,摸着顺滑柔软,比他们身?上的布料好?上不少。
自从有了师娘,他们兄弟的衣袍破了旧了,师娘只?要?看见?就会?给他们缝缝补补,而且每到换季之初,夏袍秋袍冬袍也都早早给他们做好?。
魏承心里动容:“师娘,您仔细着眼睛,以后这种缝补衣裳的活还是少做些。”
师娘温柔道:“不妨事?,给你们做点衣裳,哪里会?伤了眼睛,我和你夫子膝下无子,只?盼着你和罐罐不要?受冻挨饿,好?生长大成才?。”
又想起什么,叹了口气?:“你说说你,你那鸡蛋是留着赚铜子的,怎么又给我们拿了一大筐,前些日子你们送来?的还有余……”
魏承笑道:“您和夫子留着吃,家中牲畜供得上。”
“我那婆婆带着孙子有一日来?我这儿打秋风,见?着鸡蛋眼睛都长了,偷摸去我柴房里翻,被我发现个正招,拿着扫帚给骂了出去。”
师娘又一叹:“这只?要?住在这儿就少不了和她们打交道,说来?当时你和罐罐没来?这儿住也是对的,那些人三天两头来?找事?,又要?过继又要?收养,你夫子赶他们多次,可旁人能?赶,他亲娘是怎么赶都厚着脸皮来?烦人的……”
魏承想了想,道:“待日后我和罐罐再长大些,无论是在府城还是京城生活,定会?把?师娘和夫子还有陈爷爷都带着。”
吴师娘眼睛微微瞪大,眼眶都生了红:“这,这,哎,陈老爷子年?龄大了,跟着你们也就算了,我和你夫子哪能?拖累你们……”
“这哪里叫拖累,我们能?有长辈侍奉,这叫福气?。”
魏承笑道:“以后的日子好?着呢,师娘不必忧心忧虑。”
魏承走了会?儿,孙览也六神无主告辞离去,诸葛夫子便从书房出来?散散步,见?着自家夫人在柴房哼着曲儿洗菜择菜,笑道:“何事?这样高兴?”
吴师娘回头看他一眼,将?魏承的话说过。
诸葛夫子眉目稍晴:“他当真这样说?”
吴师娘笑道:“我还唬你不成?”
诸葛夫子捋捋胡须,叹道:“魏承是个好?孩子。”
又道:“他孝顺,咱们不能?仗着他重情孝顺就赖上他们,府城京城说着好?听?,可你我过活也是要?银子的,此事?以后还要?再议。”
吴师娘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魏承想着既然罐罐在陈爷爷家中,那他便去赶着驴车先去杂铺买来?两罐罐罐擦脸的香膏,又去布行买了四两棉花,留着给二人身?上这件冬袍添棉,想着擦脸帕子还没买,又买了点软布留着回家裁成帕子用。
这样一来?就将?那日卖山货干菜赚来?的铜钱花掉一半。
最后驴子停在银匠铺门前,徒弟见?着来?了人忙摇醒昏昏欲睡的老银匠:“师傅,师傅,来?人了。”
老银匠擦擦口水:“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这么多人。”
魏承从袖口掏出张薄纸:“还请师傅照着这张画打锁。”
师徒俩对视一眼,老银匠接过画展开一看,身?后的徒弟惊道:“哎?这画好?像……”
老银匠瞧着魏承长相,想明白什么,忽然踢徒弟一脚,抢过话头:“能?打,能?打,三日后来?取就成。”
这哥俩倒是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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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被陈老爷子强留着用了午食,待他们回到茂溪村时罐罐已经快被驴车晃荡的昏昏欲睡。
魏承一手抱着罐罐,一手提着背篓,就听?他小声道:“哥哥,我们三日后要?去镇上买肉吃。”
“成。”
魏承还想着用什么由头诓小娃去镇上拿长命锁,没想到罐罐竟然主动提起。
其实魏承早就想给罐罐打一块长命锁。
他幼时那块长命锁因着被宋宝儿戴过,兄弟俩心里都生了膈应,又因着那是魏大年?留给他的最后念想,卖还有些不舍得,于是那块长命锁便压了箱底儿。
长命锁又为续命缕,村里就算再穷的小娃也有铜子或是纯铁打的长命锁,人人都有,他们家罐罐却是没有的,所以魏承便想着借着这生辰礼给罐罐打一块长命锁。
罐罐在屋头睡午觉,魏承先是将?家里的牲畜喂过,又将?买回来?的货物棉花归置妥当,来?到书房时看到夫子给他做过批注的功课时心下又是一叹。
千算万算没想到小小县试竟然也能?延后,也不知道朝廷到底生了何事??
他倒是还好?,今年?才?九岁,日日勤学?练字,背书过目不忘,更无一丝一毫懈怠,那孙览师兄等人最大的已有十六岁,更是苦学?多年?,踌躇满志,却被这消息打击的茶饭不思,如遭大劫,众人不怕等,怕就怕如康太宗在位时那般一等就是五六年?,光阴虽似箭,可这又何其蹉跎!
魏承心中唏嘘,研磨备纸照旧默写《八先生文集》,字迹也一如既往端正俊秀,不见?浮躁。
不知过了多久,他肩膀生出酸意,微微扭动脖子时才?发现屋子又暗了起来?。
又读书误了时辰!也不知道罐罐醒没醒。
魏承快步走出书房,先是听?到堂屋传来?罐罐的笑声,再轻轻将?门推开,便看到小狼周边围着四个布口袋和一根较粗的木柴,而它则是站在正中间,前爪扑地,身?子弓着,呲着犬齿冲着一个布口袋低吼。
紧接着它又往后退了两步,像是腹背受敌,只?见?他猛地往斜上方?一扑,肌肉绷紧,像是一道黝黑的残影,它的犬齿死死要?在那根木柴上。
罐罐抱着墨珠儿鼓掌:“好?!杏儿好?厉害!”
黑狼松开嘴里的木柴,有些矜持的坐在正中央,狼尾巴却摇晃的不停。
魏承一笑,小狼这是痊愈了就和罐罐炫耀自个儿怎么从狼群中报仇又逃脱出来?呢。
“哥哥!”
罐罐抱着墨珠儿跑过来?:“哥哥,罐罐醒了就来?找小狼玩,没吵你读书!”
“真乖。”
魏承摸摸罐罐脸蛋,想到什么笑道:“不过你前两日不是还和哥哥一道读书,还偷着学?,生怕哥哥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