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皇子,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宫中生活、朝廷事宜,若说对那把椅子没有半分心思,那绝对是胡话。

思及此处,傅家远便不由得赞叹先祖英明。似这种除嫡长子外,其余皇子娶妻后一律前往封地的规矩,着实是能打消人不少歪心思。毕竟,就拿他来说,封地在临安,临安到京城,相距足足两千里左右,传信都不方便,更何况做其他事呢?

可他从不是那等轻易放弃之人,甚至于他而言,这样的困境到还更增添了几分乐趣。

若是他能在千里之外的小小一城中,便将京城搅和得不安宁……那该是何种快意?

“王爷在想些什么?”

被打扰了思绪,傅家远心中自然不耐,面上却不动半分声『色』道:“在想到了临安后,有什么好地方是能同你一起去悄悄的。”

闻言,刘清懿禁不住又低下了头,却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小声问道:“那……王爷可想到了?”

“正想问问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傅家远回道,语气中带着的几分随意,却没有被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给听出来。

只见对面的姑娘已经开始欣喜地罗列了起来:“西子湖是一定要去的,妾身还想去雷峰塔瞧瞧雷峰夕照,还有灵隐寺里头的……”她倏然顿了顿,随后又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三生石。”

“嗯,”傅家远点了点头,“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想看的想玩的,回头跟陈吉说就是,他都会安排的。”

“多谢王爷。”刘清懿嘴上应着,心里却有几分不适,想着原来他不准备亲自『操』办此事。可再转念一寻思,她的郎君是贤王殿下,初到封地自然也有一摊子事要料理,怕是腾不出空来筹划这些闲杂事的,能记着她就已经不错了。这么想着,心情便又愉悦了许多。

这边安抚完了刘清懿,傅家远便接着方才所想,再次寻思了起来,而刘清懿也乖巧地没再打扰。

“陈吉。”静默之中,傅家远突然撩开车帘唤道。

“奴才在,王爷您有什么吩咐?”陈吉本就守在车帘外跟着车队走,此时傅家远一召唤,自然马上便能凑上来。

“这附近有没有茶肆之类可以歇息一下的地方?”傅家远问道。

陈吉为难地看了看周遭景致,苦着脸指了指周围道:“王爷,您看这……除了脚下这条路,就只剩树了,这上哪里去找茶肆给您啊?”

傅家远跟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一圈,也觉得自己是有几分强人所难了。

这边傅家远一行还未到临安, 京城里头却是已将所有贡士聚到一起, 在保和殿中复试过了。

复试毕。四月二十一日, 便是殿试的日子。

沈云初起床时,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由香芸伺候着洗漱过后,她便前去祥安居用早膳, 却见沈开言已然同沈思、沈庭和林海韵一道坐在了桌前。

向几人问了安后,沈云初又笑着冲沈开言道:“三哥起的倒是比我还早。”

自寿宴那日过后,沈云初便再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这阵子究竟是在忙些什么。

“昨夜有些事儿忙活到后半夜,便也没睡。”沈开言淡笑着回道。

沈云初却是瞪大了眼睛, 惊讶道:“没睡?这……三哥,今日可是殿试啊!”

一旁几人听了也是纷纷蹙眉。虽说沈开言聪慧过人, 可毕竟也是人, 又不是铁打的,这精力总是会耗光的。

“无妨,不过殿试罢了, 撑一撑就好了。”沈开言风轻云淡的回答倒显得其他几人大惊小怪了。

沈云初点了点头, 心道眼前这位就算闭着眼睛作文章怕也是能中进士的,也无需担忧。

“多吃点, 吃饱了有力气,”林海韵见两人都吃的不多,忙给两人盘中夹了不少东西, “可别到时候饿着了。”

“哎, 也别吃太多, 七分饱即可,不然容易头昏。”沈庭在一旁拦着。

林海韵这才作罢。

临行前,沈庭也有些放心不下,又仔细叮嘱道“云初别紧张,你会试考中第五,殿试自然是不会差的,放下心便好……开言也是,会元都做过了,殿试也不必担忧。”

“都知道的。”两人点了点头应下。

见气氛有些许沉重,将将起身赶来的沈平筠在一旁调笑道:“不用担心,你俩最次也就是落到三甲去。若是一时失手没中,大不了三年后再考一次呗。”

“混小子,”沈思笑骂了一声,“就云初和开言,还能中不了二甲?怕是一甲都能包下两个来。”

两人的话语令大家都笑了起来,沈云初道:“我嘛,能中个二甲前头就满意了。倒是三哥,不知熬了一夜可还能中一甲?”

“那倒是得好好叫你瞧瞧三哥的本事了,区区一夜休息还能难得倒你三哥不成?”沈开言笑着回。

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沈庭却突然轻叹了一声,抚了抚沈云初的发端:“云初,为父真的不想让你这样早卷进这些事情,可……”

“父亲不必说了,”沈云初打断了他,“一切都是云初自己心甘情愿的。”

她眼神坚定,眸中泛着晶亮。

天仍旧是墨一般的黑,没有一丝亮『色』。两人上了马车后,车夫便『摸』黑驾车向着皇宫驶去。

沈云初看着帘外的漆黑,却依然没有放松。

殿试,能来参加的都是各地最才华横溢的大才子,大家皆是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披荆斩棘厮杀至京城的。

沈开言见她不说话,轻声道:“不怕。”

沈云初转头看他,不知怎的,不安的心神便被抚平了几分,笑着点了点头。

待到了宫门口,一下车,沈云初便瞧见了楚墨洵与刘清扬。可这三人却没怎么说话,只是笑着点头问好,显然都有几分紧张。

又等了一会儿,待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这才有宦官来将这一众贡士领进了宫内。

前几日复试之时众人便已来过一回,可现下再次入宫,除去似沈云初这般常入宫的之外,却还是不得不感叹这连绵宫殿的宏伟磅礴之气。

殿试只考策问,所有贡士自黎明入,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然后颁发策题,日暮交卷。

沈云初跪在桌案前,看着眼前的策题,只觉得一阵好笑。

真是撞上大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