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在?白日也点着,除此之外更?无茶酒待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坐在?其中的人闻言抬首。露出秀丽的女子面?容确是祝氏娘子无疑。她看见薛玉霄后,眼光突然迸放出一种类似“兴奋”的状态,没有过多寒暄,竟然径直起身拉住她的袖子,将?薛玉霄引入对案,道:“在?下祝英台,字忘之。久仰大名。”
薛玉霄对这种过度热情有些无所适从,抽回衣袖,说:“这位是我的夫郎,姓裴,出自河东裴氏,名饮雪二字。”
裴饮雪摘下斗笠,垂首以礼相待。祝忘之却只是匆匆扫过,目光没有在?他的身上过多停留。
裴郎生得清姿卓绝,最初还常常让薛玉霄都微微怔愣恍惚。对方的表现倒是令薛玉霄感觉到?有些惊讶,她面?上不表,听?祝家娘子急问道:“不知明月何时再?有新作?是《求芳记》续作也无妨。我听?闻你功成归朝,皇帝以礼相待,如今临近年节,终于有时候落笔作文了吧?”
薛玉霄一时语塞,难以应答,听?她又道:“我一生之情尽已用去,如今唯有在?书中灌注痴情,才可捕到?一丝欣悦之意。我对你的书风极为?喜爱,阅遍坊间所有,都不能寻到?十分神似者。今日得见本尊,必然要催上一催了。”
薛玉霄被当面?催写续作,无奈道:“此事?怎能急迫?听?闻娘子想要进入兰台书院,我特地代中丞大人前来结识,为?你引荐。”
祝忘之道:“我进入书院,正是要搜集更?多描绘世间之情的书籍。如今有缘与你当面?一见,我腹中正有一个?疑问想要问你”
“祝娘子但说无妨。”
“望清辉是你什么人?”她目光炯炯,神色极为?好奇。
薛玉霄思绪一顿,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道:“为?何如此问?”
裴饮雪镇静不变,坐在?薛玉霄身畔静静旁听?,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为?你写得注释情致动人,文采斐然,作文写诗都有你的神韵。坊间为?他的身份争论?不休,有一些人说这是你另一个?笔名,我却觉得你们落笔之间侧重不同,风格有异,于是与一位花舫上客人打了赌。”她道。
薛玉霄心中稍松,道:“并非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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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忘之笑道:“我就知道!那他一定与你十分亲厚,是不是那位军府的李清愁李伯主?她以化名伪之。”
薛玉霄含笑摇头?,说:“你很?欣赏他的注释吗?”
对方道:“注释倒还在?其次。半年前他跟珊瑚主人以诗文斗法?、相互争执讽刺,流落出来的几首七言尽是辛辣妙语。珊瑚主人刁钻古怪,望清辉则冷傲逼人,其中有几句我极喜欢,我给你找找……”
她说着回身翻找出几篇诗笺。
薛玉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目光一点点偏移过去,看向裴饮雪。然而裴郎佯作不知,仿佛没意识到?她的视线,一派端庄地陪坐而已。
薛玉霄垂在?桌案下的手凑过去,戳了戳裴郎的手背。裴饮雪马上抽离挪开,矜持退避。她带着询问之意地又追逐过去,把他的手戳出一个?红红的印儿,在?他手背上以指腹写字,问:“何时与谢四吵架了……”
字迹没有完全写清。
裴饮雪均匀的呼吸停了停,蓦然转手攥住她的指节,抓得紧紧的不让薛玉霄抽出来。恰好这时祝娘子回身,薛玉霄登时不敢再?动,指尖被他微凉柔软的掌心扣住,无法?轻易逃出。
他的掌心攥得非常紧,逐渐地,手指像是靠着墙角延伸攀爬的梅枝,曲折缱绻地深入她的指缝。两只手切实地贴合在?了一起几乎能体味到?彼此手腕上的跳动。
薛玉霄维持表面?平静地接过诗笺,翻看珊瑚主人与望清辉互相刁难的讽刺诗。别说,两人虽然斗嘴,可也保持了一贯的水平,让人看着确实有许多趣味。
但她此刻意会不到?这种趣味,只能感知到?裴饮雪的指尖如一条极细极缓慢的游蛇,冰凉凉的,缠绕着她的指节,在?她掌心写字回复:“常常吵。”
薛玉霄心中一跳。
“只有你不知。”
他指尖愈发地轻了下去,让她辨识字迹略有些困难。这种模糊的痒简直要从肌肤渗透到?血管里、再?沿着血脉流进去一样……薛玉霄的心都跟着微痒了一下,她立刻凝神敛思,不在?祝忘之面?前露出半分异样,开口道:“诗文极好。只是望清辉的身份,恕我还不能告诉你。”
她听?了也不十分失望,像这种隐姓埋名的撰文者多着呢,珊瑚主人不就是一个?例子?
“今日前来,我也并非只有引荐一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要委托祝娘子。”
祝忘之略感兴趣:“你说便是。以你的神通广大,还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薛玉霄道:“我与一个?人有过节,如今探知她常常前往柳河寻.欢作乐,只是掩藏身份,不能搜寻,所以想委托娘子……能否透露此人在?花舫常居的屋室、以及她平常前来的规律,我有要事?须办。”
祝忘之没有问这个?人是谁,先?是道:“按照柳河的规矩,士族女郎暗中前来游玩,我们并不能深追她的身份,自然也不能告诉你不过,你要是有过节,我可以帮你……”她沉吟了片刻,周身的气质忽然变得极为?镇静平和,“让你再?也见不到?她。”
薛玉霄听?出这话语背后的意思。
她道:“我还没有说这个?人的名字。”
祝忘之道:“只要她欠了一笔风.流债,我便为?小郎君讨之。”
薛玉霄眉峰微拢:“听?起来……这不像是你第一次做这种事?。”
祝忘之微笑道:“不过是欢场之中格外能引人忘情,而忘情者最易惹出祸事?……所谓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她站起身,从堆叠得满满当当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画集,随手翻开,里面?居然是各种达官显贵的名讳和画像,旁边还记载着与她们相好的倌人是谁。
她道:“既然是你开口,我可以不从中取利。不过,她如果专一深情,从没有做过背恩绝情之举,我便不能违背我的良心和道义?,那时就请你另觅他法?吧。”
薛玉霄道:“那说明她虽然贪欢,却修有德行?,命不该绝。我自然不会为?难居士。”
祝忘之翻阅画像,留意着薛玉霄的眼神,见她见到?一人时忽然抬眸,便停下手,在?书案旁取出那支被墨痕锈干的笔,很?勉强地蘸了蘸砚台余墨,把画像旁边的名字划去。
笔尖分裂成几个?叉,墨迹也跟着粗糙杂乱,将?名字斑驳得覆盖住了。
……
从蝴蝶居士院中出来,回到?马车上时,薛玉霄还在?凝神细思,略微有些走神。
裴饮雪给她倒了一盏茶。
薛玉霄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忽道:“她的反应并无表演伪装的痕迹,这是赵中丞引荐给我的人,应当不至于是袁氏报复的圈套。此人的性情有些离奇,凡事?任情而为?、率性而作,但我们的交情只在?风月故事?之间,把这事?交托给她,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裴饮雪道:“你看见她室内屏风上画着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