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珠脸色一红,小心思马上就被戳破了。她心说要是有缘分,你成了七弟妹,这声大姐可是叫定了。她这么一想,遂重展声势,硬气道:“我出生比你早,你叫一声怎么了?不吃亏。”
薛玉霄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儿,问她:“你家长辈怎么在过年的时候有事?居然连夜赶回?了博陵,这么急?”
崔明?珠懒洋洋地道:“谁知道呢,估计是老家的田地产业出了什么事,连我三姨母都回?去了……我娘怕我自己在京翻了天,管不住崔七让他?又跑了,念叨着让我跟你学学,就把?我送太?平园来了。”
薛玉霄答应一声,她凝神思索片刻,忽然道:“你有没有什么,密戏图之类的……”
“噗。”崔明?珠正喝茶,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她自己没带手帕,从?薛玉霄袖子里抽出一条,擦了擦唇角的茶水,眼眸瞪大,盯着她道,“你不会真的”
薛玉霄正色道:“我提前熏陶回?味一下,免得到时候进了花舫,被不该看的惊住。”
“都这么大人了,有什么不该看的啊。”崔明?珠向着屏风后睨了一眼,“你有裴公?子在身边,还用看这个?假正经。”
薛玉霄:“……”
好吧,假正经也无妨。她只?是把?这东西当一种了解这个世界知识启蒙的资料来学,免得到时候箭在弦上反而一无所知。
薛玉霄吸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更低下来:“那你知道怎么避免有孕吗?”
崔明?珠愣住了。她看了看屏风那边,看了看门外煎药的七郎,憋得牙关紧咬,吐出来一句:“你……不让人家生孩子,你禽.兽啊!”
薛玉霄:“……”
“太?冷情了也不好。”崔明?珠抓住她的手,苦苦劝道,“给夫郎喝那种伤身体的药,是负心寡幸的绝情之举,要是喝得太?多不能生了怎么办?多个孩子又不是养活不起,你怎么能……”
“我是说物理的。”薛玉霄强调,“物理……外边的,外边!”
崔明?珠:“……哦。”
她面露尴尬,生锈的脑子终于咔嚓一声转动起来:“这也不难……我虽然不知道外边的办法,但可以?带你去找找。烟花之地不能生孩子,肯定有办法让小郎们不能有孕。咱们什么时候偷偷逛窑……偷偷去办正事?”
薛玉霄觉得她看起来太?不靠谱了,于是道:“你还是当我没问过好了。”
无感我思使余悲
第65章
崔明珠虽是风月老手, 但她的名声太过响亮,为人?轻佻纨绔,与薛玉霄旧日的情谊人?尽皆知,其实并非一个很好的门路。
薛玉霄稍作询问, 没有?透露更多想法, 同样也婉拒了对方要带自己“见识见识”的提议。她暂时按捺心思,先是?给南行?的水上商船递了几封信, 得知商队近况安定, “货物”充盈, 于?是?放下心来,在年前选了个吉日,去拜会赵闻琴赵中丞与王丞相。
因放鹿园远, 所以先至赵中丞家中。赵闻琴正躺在一个竹篾藤蔓编织的躺椅上,椅子铺着厚厚的皮毛, 她才会客完毕, 方与友散, 饮酒后有?微醺之意,听闻是?薛玉霄拜访, 并未顾及着表面上的礼数,直接请她进来。
薛玉霄带了些冬日不易见到的蔬果、以及一些鸡鸭荤食,准备一方名贵宝墨与六角的青金砚台。宝墨色纯质坚, 价值不菲。其价值最深处并非是?昂贵, 而是?有?价无市,不易取得。
此中诚意甚足。赵闻琴扫了一眼礼单, 随手交给从旁侍酒的夫郎让他下去操办, 让薛玉霄坐到对面,面带笑意, 酒意未散,有?些懒懒地道:“你如今不仅入仕成名,还以军功封侯,前些日子为陛下办了大事,加官进爵。我?当日果真没有?看错人?,你是?有?大才干之人?,不过……”
她语意微顿,忽道:“你让地方豪族出了血,逐名夺利者没有?不恨你的。”
薛玉霄道:“恨我?又如何。”
“好一个恨我?又如何。”赵闻琴微怔,重复一遍,失笑道,“你虽然表面温柔可亲、秉性全改,可我?却能看出你依旧有?狂悖之性在身。这?样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有?如此孤勇的人?了。”
她从躺椅上做起来,抬手给薛玉霄倒了杯茶,没碰旁边喝剩下的酒水:“朝廷的风气?并不整肃,我?入仕多年,愈发失望,因此醉心于?故事话本、戏文唱词的研究,不过是?聊以取乐而已。这?期间?,也想过从天?上降下一人?才,扫除积弊,重振国威多年来不过白日做梦。直到,遇见你。”
薛玉霄道:“如果没有?您相助,玉霄无法顺利入仕,难建尺寸之功。”
赵闻琴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即便没有?自己?,薛玉霄大概也能想到其他的办法路是?人?来走通的。
赵中丞手畔的案上,除了茶酒之外,还另放着几卷书。恰好薛玉霄过来,她便邀请这?位“明月主人?”品评故事。盛情难却,薛玉霄翻开书籍,才看了小片刻,便发现这?是?一本讲述名倌与卖画娘的故事,虽以风.尘中人?为主角,但其中的人?物至真至情,令人?心醉,她多看了一眼撰作人?的名字,道:“这?是?……青楼乐坊间?的人?物故事?”
赵闻琴含笑点?头,说:“我?忝列此位,其实并不打理兰台事务。为了寻找故事而四处采风、深入风月,也是?惯常有?的事情。此人?乃是?我?相识的一位娘子,姓祝,是?上虞祝家的一位女郎,乃是?风月场上难得的痴人?。”
当年薛玉霄与李芙蓉前去调查菩萨蛮男奴的那艘华贵花舫,就是?上虞祝家的产业。只不过那时只见到了一位管事,并未见到祝家真正说得上话的人?。
薛玉霄想到此处,心念一动,问:“学生对此书很?感兴趣,不知您可否引见?”
赵闻琴道:“这?有?何妨?她本来也很?仰慕你明月主人?的大名,时常旁敲侧击在我?这?里探问,想要跟你结识。不过……你们两家……”
祝、岑两家跟汝南袁氏颇有?关联,而薛玉霄曾在山海渡遇袭,司空大人?以此从袁芳拓手里挖走了山海渡的水上事宜,袁家正没有?好脸色,她身为祝氏女郎,其实应该敬而远之才是?。
薛玉霄立即想到此处,道:“我?心中并无芥蒂,只是?不知道这?位‘蝴蝶居士’怎么想?”
这?人?的笔名为“蝴蝶居士”。
赵闻琴微笑着给她续茶,薛玉霄不愿意劳动她,便主动接过茶盏,斟满啜饮。听她说道:“只要你不介意,想必她也不会介意的。我?便告诉你吧,柳河十里花舫,有?七八成都在她的手中,此人?姓祝,名英台……”
“……咳、咳咳。”薛玉霄一下子被手中的茶水呛到了。
赵闻琴愣了愣,示意旁边的小侍给她顺背,问道:“怎么了?”
祝英台?!薛玉霄脑子一麻,这?个重名真是?重得……让人?被震慑住了。不过梁祝故事虽然在初唐的《十道四蕃志》才有?记载,但故事背景本来发生在晋朝,祝英台本人?就出身于?会稽郡上虞县……东晋与东齐风气?相仿,她不会遇到真的了吧?那梁山伯又在何方?
她神?色变化?并未掩藏,被赵闻琴察觉。赵中丞疑问道:“你认识她?”
“不。”薛玉霄道,“学生不认识。只是?这?个名字与我?……呃,我?构思?的一篇故事主人?重名了。故讶异至此。”
“你有?新书可作?”赵闻琴立即提起兴趣。
薛玉霄为了合理推辞,解释道:“虽有?个雏形,但玉霄仍以家国为重,还未落笔。”
这?也是?情理中事,赵闻琴点?了点?头。她拿起蝴蝶居士的所作之书,叹道:“她常年居住在柳河之畔,身上只有?一闲官,但祝氏通天?富贵全系于?此人?一身。英台一心著书,想要进入兰台书院就学,苦于?无人?引荐,所以求到我?这?里来……可我?多年不曾推荐学生,乍一出面,恐怕惹人?猜测嫉妒。这?样,你带着兰台校书使的官印,以兰台讲师的名义,代我?去见她,也好结识一番。”
薛玉霄自从进入军府之后,就卸任了校书使之职,然而赵闻琴极喜欢她,所以当初的校书使官印也没有?取回。
薛玉霄有?了名正言顺与祝家女会面的理由,自然欣然应允。
从赵中丞这?里得到蝴蝶居士的住所后,薛玉霄略待了待,见她困乏,便告辞离去。她沿着这?条街巷走下去,大约半刻钟,便见到放鹿园的门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