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悠瑾轻轻摇了摇头,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那个人,不是普通的男子,他是皇帝,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如果每个靠近他的女人,本宫都要吃醋难过的话,那么不是每日每夜都要在酸涩中度过了吗?”她是个认命的女人,不懂秦颜的一双人的奇思妙想,虽然她会羡慕秦颜的勇敢和自信,但是她却心甘情愿地坐着那个男人背后的女人,只要他在疲惫的时候会想到她,来她这里坐坐,她就会觉得很高兴了。
真的可以这样平静吗?秦颜不信,如果是深爱,看到心爱的人身边围着其他女人,怎么会不难过,怎么会不痛苦,怎么可以这样平淡。她不懂沐悠瑾的爱,就像沐悠瑾也不明白她的执着一样,他们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有着不同的想法,永远都没办法说服对方。
“娘娘还记得那次走水么?当时,娘娘死里逃生,而那个心爱的男人却在别的女人怀里。那个时候,娘娘不会难过吗?”秦颜提起了那次日阡宫走水的事情,当时他们命悬一线,而北慕冥却在蓝妃那里,对瑾妃薄情至此,她真的丝毫没有怨恨吗?
“本宫只想做皇上的避风港。”沐悠瑾浅笑起来,也许她的不争宠才是皇上喜欢到她这里来的原因吧,因为她的温柔体贴和善解人意,才会让那个满心疲惫的男人寻得一处栖息之地。
秦颜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她招来宫女,将她从前房里的琴拿来,“娘娘,秦颜给娘娘弹奏一曲吧。”
“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了兴致,不过沐悠瑾很怀念当初在皇上寿宴之上秦颜的琴声,能够让人忘却一切的烦恼,仿佛连身子都会变得轻盈起来。可是为什么秦颜的脸上,竟然有一种离别的愁思?
“素手织锦,夜凉风雨,泪洒桥边袖湿尽。君郎无心,妾意流逝,红颜亦老心沧桑。今朝别去,翩舞动情,纵是两地愁思苦。”秦颜的歌声骤然起,伴着琴音竟然和谐地彷如一个活灵活现的人在花丛里翩翩起舞,仅仅几句歌词却是抓住听的人心思一般,让人跟着她走进了她的忧伤。
沐悠瑾微微蹙眉,她似乎已经看到了翩然远去的秦颜,她望着秦颜清秀的脸庞,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底,也许,她真的会离开吧?那么,她是打算断尽帝缘了吗?她真的舍得吗?
歌声停止,琴音环绕,半晌过后,秦颜起身,对着沐悠瑾便是一拜,“娘娘,秦颜感谢娘娘这一路的拂袖和照顾,不论日后秦颜在哪里,心中都会惦记着娘娘,娘娘珍重。”
“秦颜……”似乎是一切尽在不言中,沐悠瑾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秦颜的,也许对她来说,离开是最好的结局,毕竟她要的皇上给不起,皇上能给的她大概也不想要,互相折磨,不如就此结束。秦颜,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娘娘,秦颜先走了,请娘娘好好照顾尘儿,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如果说,她的心里还有所牵挂,那么那个人必定是尘儿,她那个可怜的儿子,没有享受过母爱,也没有得到过父爱,只身一人在深宫中辗转。
“我会的。”沐悠瑾没有用本宫,而是用我,这代表了她对秦颜的承诺,也是代表了她对秦颜的交心,似乎是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氛,她咬了咬唇,“颜儿,以后,要珍重。”
秦颜柳眉一挑,想必瑾贵妃已经知道了她的打算,但是她的表现摆明了她的立场,她不会告诉皇上,因为,她尊重她。她很高兴,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后悔,当初选择了沐悠瑾,作为她的依附。淡淡一笑,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犹豫,这就是秦颜,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情,任谁,都无法改变。
望着秦颜走远的身影,沐悠瑾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她没有秦颜想得那么好,她没有挽留秦颜,没有想要告诉皇上秦颜想要离开的心思,这是她的自私。她还是嫉妒的,她嫉妒秦颜得到了皇上的爱,即使皇上从来没有提过,她还是感觉得到,她是一个敏感的女人,对于自己心爱的男人,如果这一点都感觉不到,那么她真的太失败了。
她愿意忍受皇上的不爱,她愿意假装大度地接受皇上和秦颜的感情,但是真的面对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办法坦然,她可以接受皇上身边美女无数,因为她知道她没有得到的爱别人也没有得到,所以她是平静的。但是面对秦颜,却是刺痛了她的心,因为是皇上是因为她才认识了秦颜,秦颜是因为她才靠近了皇上,这像一场戏,而她只是这场戏里的配角,她不甘心,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对秦颜的喜欢,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沐悠瑾转过身,心底叹息一声,她终于也变成了这样的女人,不再单纯,不再无暇,她的心底已经萌生了争宠之心,虽然淡淡的没有痕迹,但是她已经感觉得到自己在改变,会不会有一天,她也变成曾经自己最厌恶的那一类人?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小腹,感受着那里面的小生命,秦颜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如果她不争不抢,那么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而她的孩子也会因为她的懦弱和不争而送命。
为了她的孩子,她会努力变强,一定会。柔弱的眸中,射出了一抹异样的坚强。
五十九、意外毒发
整个皇宫被一股冰冷阴沉的气氛笼罩着,没有人敢大声说话,也没有人敢发出笑声或者露出开心的表情,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谁都知道皇帝不高兴,并且处在发怒边缘,听说一个内阁学士提到了秦大人的措施,皇帝突然发怒,打了那个学士二十大板,听说那人至今还不能下床。
敏感的宫人发现,秦大人和皇帝南巡回来以后,将近一个月都没有上朝,和皇上也好像没有碰过面,大家都在暗地猜测,恐怕是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一个避而不见,另一个脾气暴躁。大家都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触及皇帝的逆鳞,惹来一顿毒打或者什么惩罚。
“这些事情,你们不会自己看着处理吗?每件事情都要问朕,那朕养着你们这群人干什么?”北慕冥阴着脸,眸中一片戾气,让他对面的几个大臣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他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帝王之怒,实在是太可怕了。
议事殿的大门被推开,众大臣都松了一口气,东方侍卫来了就好,接收到东方凛的眼神,众人纷纷和皇上告退之后落荒而逃,北慕冥似乎还不愿罢休,看着东方凛,眼中有着明显的怒气。
“我查到她的下落了。”东方凛一句话,让北慕冥眼底的戾气瞬间消散。
“在哪里?”北慕冥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东方凛的面前。
深深地盯住北慕冥的眼睛,他说道,“在告诉你她的下落之前,你一定要想清楚,她要的,你给得起吗?如果你给不起,那么,就放了她。”秦颜消失了半个月,东方凛日日夜夜派人打听查探,动作不能过大,只能暗访,他几乎派出了所有的暗卫,却没有丝毫的消息。直到今天,同样消失了半个月的西城逸突然出现,虽然他早就猜到一定是西城逸带她离开的,他也猜到西城逸想要躲开谁,那个人便是永远都无法找到他。但是,他没有想到,西城逸居然会主动来找他,并且告诉了他秦颜的下落。
“我……”北慕冥张口欲说什么,但是发现他不知道自己能给她什么,她要的是唯一,而他能给的只有最爱。
“如果,她要的唯一,是你不能给她的,那么,就放了她忘了她,也许,跟着逸,对她来说是更好的结果。”东方凛狠心地说出了这番话,他明白眼前这个北慕冥,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性张扬的北慕冥了,他的肩上扛着太多的东西,让他全部丢弃,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逸?”北慕冥皱眉,心底传来了微微的疼痛,是了,西城逸对凌汐的心意,他是一直都知晓的,只是,他真的不甘心,不管秦颜是不是凌汐,对他来说这个女子都是他不想放开的。
“是,逸可以给她唯一。”东方凛照着西城逸跟他说的话对着北慕冥说,他感觉得出西城逸心底的伤痛,但是他敬佩这个男人,因为懂得放手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西城逸在几年前,为了凌汐的幸福对她放开了手,而在几年后的今天,他依然愿意给凌汐的最爱这个机会,只是不知道北慕冥能不能看清自己的心,明白自己所要的到底是什么。
北慕冥握紧了双手,骨节间泛着清白,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最后,他仿佛脱力一般说了一句,“我想见她。”就算,是放手,也至少,要说清楚。
叹了一口气,东方凛点点头,带着北慕冥去了西城逸所说的那个地方。只是没想到,事情,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东方凛也在那一刻明白了,为什么西城逸,会突然来找北慕冥。
北慕冥快马赶到了西城逸留下的地址,没想到竟然是个偏僻的城郊一处,树林中间有一间屋子,看起来非常地雅致,他记得在他们年少的时候秦颜就说她希望以后可以在环山伴水的丛林里造一间屋子,可以呼吸大自然的空气,可以聆听小动物们的鸣叫,可以感受最原始的快乐和幸福。可是,自从他们搬进了皇宫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些曾经的梦想了,他知道,她不是忘记了,只是,她将那些埋葬在记忆的断层里,甚至不敢回首。
门没有关,北慕冥直接走了进去,只见一个素衣女子平躺在床上,病态的倦容,微微发青的脸色,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停止呼吸一样。他奔向了床边,拉着女子的手,仿佛害怕她真的突然间消失,他轻轻唤着,“秦颜,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似乎是听到了北慕冥的声音,秦颜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有些迷惑地看着他半晌,眼底乍现惊喜,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样,眸中的亮光熄灭,“你怎么来了?”
“怎么回事?是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北慕冥急切地问道。
“之前的毒,隐藏在她的身体里,原本是没有关系的。但是她离开皇宫以后,睡眠越来越少,吃得也越来越少,忧思过重,气血不顺,郁结在心,引发了体内的毒。”西城逸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缓缓踱步到床边,看着秦颜,“对不起,没有办法遵守我们的约定。我没办法看着你死。”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你不是神医吗?你救不了她吗?”北慕冥站了起来,抓起了他的衣服,怒目圆瞪,“你把她带出来,竟然让她毒发,你到底做了什么?”
“冥,你别这样,你放开他。”秦颜拉着北慕冥,忍不住轻咳了起来,北慕冥立刻放开西城逸,回头将她搂进了怀里,“你怎么样,你别激动。”
西城逸冷漠地看着他们,幽幽地开口,“如果,不是因为你,她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吗?她是怎么会中毒的?她又是怎么会病发的?”如果可以,他希望将她带离北慕远远的,跑到天边去,让她彻底忘记这里的一切,但是每天每天看着她日渐消瘦,看着她凝望着树林深处一坐就是一整天,看着她夜夜失眠不语,他真的没办法任她这样放弃自己。他很明白,她的心里还是爱着北慕冥的,但是她却过不了自己这关,她曾经那样地深爱有那样地痛苦,她害怕再一次陷入曾经的恨意里,所以她拒绝所有和他有关的事情,也试图遗忘所有和他一起的回忆,包括那所有回忆里的自己。
“逸,别……”秦颜微微抬头,眼底闪着哀求,她知道他担心她心疼她,她明白他所有的酸涩和怨恨,也懂得他一切的不满和痛恨,她也恨自己,明明知道冥给不起自己要的,明明知道和他在一起的结果不会和从前有丝毫不同,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忘记他,忘记在她心底生根发芽的那份爱。
“我给她用的药,大概还能支撑十天。她的身体,经不起任何的折腾,所以我没有办法给她下任何重药。你懂我的意思吗?”西城逸别开眼,一脸冷酷的寒意,说着漠然的话。
“凛……。”北慕冥轻轻唤着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东方凛,“你回宫帮我安排一下,这十天,我要呆在这里,守着她。”如果,这是天意,那么,他会笑着陪她走过最后这段,生命的旅程。
“好。”东方凛立刻转身离去,他不想看到这样悲伤的画面,两年前,凌汐的死,几乎让北慕冥崩溃,这一次,他有些害怕了,害怕再一次的生离死别。
西城逸看着脸上泛着淡淡笑容的秦颜,眼底深邃了起来,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水晶瓶子,递给北慕冥,“这是十天的药。”说完,便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你,不回去,不要紧吗?”秦颜似乎并不赞同他的举动,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首辅的事情刚过,他什么都没有安排好,就这样贸然地出来,恐怕会引起慌乱。
“嘘。”北慕冥食指抵住她的嘴,“这十天,北慕冥,是你的。你什么都不要想,也许,逸会想到别的办法。”他什么都不想顾忌了,他只想好好把握住这十天,也许,是最后的十天。他不想,浪费任何的一点一滴。
叹了一口气,秦颜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她索性不再多说,窝在他的怀里,聆听他的心跳,和从前一样,她感觉得到自己身体里不断流失的力气,也许,不到十天,她就会死吧。不过,如果这一次,是死在他的怀里,那么至少她是可以带着笑容离开的。
六十、生命倒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