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妃自然明白徐御医的顾及,立刻让宫女去请女医官,然后便撤了服侍的宫女让他们在门外等,进去之后又遣退了房内的宫女,随后坐到了床沿边。

“娘娘……。”看到瑾妃进来,秦颜挣扎着想要起身,瑾妃立刻按住了她的身子,让她不用起身行礼。

“颜儿,你救了本宫两次。”瑾妃本就清冷的表情越发地清冷起来,她很清楚这次的事情,若非秦颜赶来,大概她如今最好的结局也该是在冷宫里度日了吧。

“娘娘吉人自有天相。”秦颜客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瑾妃接过了话头,瑾妃神色郑重,“本宫不是吉人自有天相,本宫是得贵人相助。”她对秦颜满是愧疚,如果之前对于她火场冒死相救还有丝毫怀疑的话,这次她完全信任她了,因为她的不小心而踏入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幸好秦颜反映迅速赶来寻她,又狸猫换太子地让她有充分时间离开,否则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本宫从来没有想要与谁为难,为何他们就如此为难本宫?”瑾妃面容悲戚,她不过只是想要安静地生活,这样都不行么?他们,何至于此?

秦颜苍白的脸上凝起了一丝笑容,只是却显得有些阴冷,虽然她浑身上下都是阵阵疼痛,但是她却毫不在意,对她来说比这痛上千倍百倍的鸠毒她都尝过了,一点点的小伤小痛又有何苦。

她声音细若游丝,却清晰地传入瑾妃的耳中,“娘娘,您慈悲为怀,但是别人却不是这样想的,后宫的斗争何时会有休停的一天?难道娘娘如今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后宫的争宠,就像那争夺天下的大战一般,除非能像皇上那样统一天下,否则便是无休无止。”

“无休无止吗?”瑾妃的脸上出现了彷徨和迷惑,好看的柳眉微微皱起,显示了主人不佳的情绪,“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我们都是皇上的女人,不是么?”

秦颜心底暗叹,这个纯净的女子,为何别人一次次陷害之后,她还是如此天真,这样的单纯竟然让她生出了摧毁的念头,她淡淡一笑,“可是,娘娘们的男人却不是普通人,而是天下的拥有者。即使是在豪门宅院都会有争宠的事件,又何况是在这后宫之中。”

是的,瑾妃知道她说的道理,只是她和普通的大家闺秀不同,因为娘亲早逝的关系,沐将军又长年在外,待她大一些了他便将她带在身边,她身边的都是些直爽的将士,说话直接,从来不懂得拐弯抹角,所以她始终相信人性本善。

“娘娘,奴婢并不是想要教唆娘娘什么,只是娘娘念的书比奴婢多,懂的道理自然也更多,奴婢相信娘娘更加懂得利欲薰心这个道理,何况除却了嫔妃父亲在朝中势力这个倚仗,还有一点便是,任何女子对爱情都是有其独占欲的,即使对象是皇上,也不例外。”秦颜的意思很简单,对嫔妃而言,也许他们无法阻止的是源源不断涌向皇上的秀女,但是那些秀女的命运却是他们可以掌握的,他们不能勉强要求皇上对他们专一痴情,那么只有除掉那些靠近皇上的女人,尤其是,得到皇上的关注的女子。

瑾妃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她在这宫中呆了几年,自然比秦颜更加懂得这个道理,只是她始终恪守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则。她苦笑一声,“颜儿说得对,是本宫想得太简单了。”只是,难道有一天她也会变成像贞妃那样成天算计,步步为营的女子么?

见她已然动摇,秦颜不再多言,她当初选择了瑾妃的重要原因,便是她的理性,她愿意接受别人的谏言,不像一般嫔妃只看自己愿意看的,只听自己愿意听的。她不擅于谋宠她可以帮她,她不擅于算计她可以帮她算计,她不擅于暗害他人她可以帮她,反正她的手里早就沾满了鲜血,她陪着他夺下了整座江山,她为他杀贪官,她早就不是两手不沾血腥的人了。

“娘娘,奴婢只是想告诉娘娘,如今娘娘虽然只是只身一人,但是他日必定会有龙子,届时娘娘能否保护好龙子,能否肯定不会让他人暗害?”如今宫里只有北慕尘一个皇子,虽然北慕冥对儿子不亲,但是东方凛却派了无数暗卫在暗中保护,伺候他的宫女太监又个个都是好手,所以他才能存活至今。而且,一个没有母妃的皇子,对嫔妃而言兴许是个希望,但是若瑾妃怀有身孕,能否全身而退,即使生下了龙子,又能否保证他的平安长大,这些,都是秦颜想要提醒瑾妃的。

瑾妃是个聪明的人,秦颜这一句话,她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低着头沉吟起来,也许,她真的不该任由别人的算计。

“娘娘,女医官来了。”燕儿在门外敲门。

“让她进来吧。”瑾妃 迅速收拾情绪,转身去开门,让女医官进来给秦颜治疗。

秦颜对着瑾妃笑了笑,“娘娘去休息吧,这里有这么多人照顾,娘娘一夜没睡呢。”

被她如是一说,瑾妃才觉得似乎真的困顿异常,点点头,吩咐了燕儿好生照顾,有什么事立刻通知她,之后便回房休息了。

二十二、疑点重重

龙栖宫,也是同样灯火通明,两个男子极为惬意地在殿中对弈,黑白两子在棋盘中凶猛拼杀,极力围攻,两人神情专注,同样沉默不语,身旁奴婢亦不敢多言,只能恭敬地站立,随侍左右。

黑子围城,白子突围而出,双方陷入了僵局,只能你来我往地四处走动。显然,下棋的人都已经开始分神,欲言又止,最后明黄色身影的男子随手一挥,打乱了棋局,口气不佳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抹明黄自然就是皇帝北慕冥,而对弈的男子也只有东方凛,看到北慕冥有些愠怒的神情,东方凛微微一笑,“这样蹩脚的剧本,皇上也会相信?”

自然,除却一开始的怀疑,北慕冥自然不会相信这种一看便是设好的局,只是他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些,他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东方凛会出现,并且出手帮助秦颜。

“秦颜让人带了四个字给我,让我帮忙。”东方凛眼神飘忽,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回神对着一脸惊讶的北慕冥点点头,“时过境迁。”

有些不解,又似乎脑中精光闪过,北慕冥俊秀的眉几乎皱到一起,他偏头思索,“时过境迁?”什么意思,他不太明白。

“直觉告诉我,她是故人来访。”东方凛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感觉,他的感觉没有任何立足点,也没有任何证据来验证他的猜测,但是他就是相信秦颜是他们都认识的人。

目光触及已经被摆乱的棋子,北慕冥突然定神,怔怔地问道,“你觉得,她像不像凌汐?”

诧异地睁大眼睛,东方凛以为他永远不会再提及这个名字了,也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恨她,他点头,“没错,除了那张脸,她很多地方和凌汐像极了。”东方凛一直觉得秦颜很熟悉,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凌汐,毕竟凌汐的尸体是他亲自焚烧成灰,也是他亲自洒向大海的,他不相信凌汐没死。

“她的棋路,她的琴艺,她的举止谈吐,她的眼神……。”似乎一边在说,一边在回忆,只是,他却不相信凌汐没死,他摸过她冰冷的尸体,他看到过她决绝的遗言,怎么可能没死?

东方凛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扣在棋盘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如果,凌汐真的死了,也许秦颜认识凌汐,所以她刻意地模仿凌汐,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只是,引起他的注意的目的是什么呢?成为他的妃子?还是代替凌汐?或者……。东方凛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冷不防地震了一下,难道,她是来寻找真相为她报仇的?

北慕冥抬头,看到东方凛失神的表情,便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不禁苦笑,“明明是她背叛了朕,难道秦颜还想要为她伸冤么?”只怕到最后发现,她真的背叛了他。

“冥,其实,当年的事情我们并没有看到全部。”东方凛看了一眼北慕冥微微发白的脸色,叹息一声,他始终不愿意面对关于凌汐的事情,两年来他只要提到凌汐他便会扯开话题,要么就是直接地下逐客令。

“看到了她决绝的遗言,她解释过么?她求我原谅过么?至始至终,她都没有解释过一句,甚至没有对我和颜悦色过。”北慕冥别开眼,不想让东方凛看到自己眼底的痛楚,“难道我还要去追查这个人到底是谁,她,又到底背叛了我多久吗?”

东方凛把玩着一粒白子,若有所思,其实当年他就怀疑过,一切都太顺利,顺利地仿佛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局,他们到达的时候凌汐正和那人赤身露体,席枕交欢,巧合地有些诡异。而最后凌汐的死,更加蹊跷,凌汐通晓药理,而且以她的个性,若要自尽必然会选择时间短又没有痛苦的毒药,为什么她会服用鸠毒,这种毒会让人在死前痛不欲生地疼痛,既然她都决定自尽,为何还要如此折磨自己?

“当年的她,纯洁如一张白纸,热情似火,她的爱浓郁强烈,不染一丝杂质,决绝偏执,她是一生只开一次依米花,被她爱上的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北慕冥冷峻的表情竟然有了丝丝松动,眼底出现了片片柔情,只是,转瞬即逝,随后恨恨地说道,“但是她背叛了朕,她是用那种方式在和朕对抗,她的骄傲让她低不下尊贵的姿态,所以她选择用那样决裂的方式向我宣战。”

“其实,当年那个人突然消失匿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能在皇宫里来去自如的人,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东方凛说出了自己曾经疑惑不解的几个疑点,虽然当时他让他不要再管这件事,但是他还是暗中搜查了许久,这个人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也许,凌汐早就为他安排好了退路。”北慕冥顿了一下,如是说道。

瞥见北慕冥一脸的不自在,显然,连他都不相信自己的解释,东方凛摇摇头,“不对,当时我们肯定漏掉了一些什么。”他当年被妒忌冲昏了头脑,而他也不能太过忤逆,所以只能暗中调查,但是暗中调查时有很多时候因为是在暗处而受到了限制,现在想来,其实很多问题他都没有查清楚过。

冷冷一笑,北慕冥一脸的不耐,“你今日怎么老提以前的事,我和你谈的是秦颜,不是凌汐。”明显的恼羞成怒,看来他就算再变,在面对凌汐的问题的时候还是一个任性小气的人。

“其实,想要知道秦颜的真面目,很简单。”东方凛邪邪一笑,手中的折扇“啪”地打开,好不惬意地扇了几下,看到北慕冥明显好奇的目光更是得意起来,“你要了她不就好了。”

原本以为他有什么奇思妙想的北慕冥,听到他闲闲地丢出这个答案时差点想出手结果了他,没好气道,“好好说,有什么想法?”

“你把她弄到身边来,就近观察,不就好了。”东方凛眨了眨眼睛,回答道。

“也可以。”北慕冥沉吟一声,细细思考起来,这件事情他可以考虑一下,不过她如今被他杖责了,就算要她来他身边,也不能急于一时。

“对了,如果我没有来,你真的会降罪于她么?”东方凛突然问道,看到他微微发愣的表情,便明白自己是多此一问,他既然早就想明白了这是个设好的局,又怎么会真的重罚秦,更何况,他如今对秦颜可是有了兴趣的。

北慕冥站了起来,走到了案几边,向东方凛招招手,“既然没睡,干脆别回去了,正好来和我研究研究这场仗要怎么打?”指了指案几上那副偌大的军事地图,想必他又在自己和自己模拟战争了,这是他从前和秦颜常玩的游戏了,各占一地,然后模拟打仗,两人常常玩得不亦乐乎,但是东方凛却对这些兴趣缺缺。

“我回去休息了,你慢慢玩吧。”忙不迭地告辞离去,东方凛不给北慕冥拒绝的机会,说完话便扬长而去。

二十三、初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