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姜吟狠狠的挥开了他的手，“你真是让我恶心。”

姜吟捂着胸口只觉得反胃，他看着何晏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厌恶，比以前那种天真的孩子气的讨厌不同，是切切实实的只觉得连触碰一下对方都嫌脏。

他后退的太快，几乎要站不稳，被身后的柯覃连忙扶住，小侍卫望过来的眼神恐慌又担忧，连扶着他的手指都紧张的发白了。

姜吟几乎是贡献了毕生的演技才没有露出不忍，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的往下流，隔着模糊的眼泪看着从前小荷镇玩的最好的小侍卫，一字一句地说，“那晚是他是不是？是不是！”

柯覃眼眶发红，像是快要哭了一般，他无措的抓住少年的手，“姜姜........殿下，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好不好.........”

姜吟的指甲几乎掐近小侍卫的肉里，他哭着道，“还有谁，还有谁？他们骗我，连你也骗我是不是？柯覃，你说啊，还有谁来过，还有谁上过我的床！”

他的哭泣声在小侍卫面白如纸的表情中顿住了，半响，摇摇欲坠的松开了小侍卫的手，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连你也骗我，哈哈哈........连你也骗我，你们都欺负我是个傻子，蠢货，都拿我寻开心........”

“不是这样的，殿下........”柯覃直直的跪了下来，他眼底发红，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何晏进门的下午，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您别哭，求您了。”

姜吟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他喃喃自语道，“你们都在骗我，就只有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看着我每天开开心心的样子，你们是不是都在心里嘲笑我？嘲笑我真蠢，连同床共枕的认是谁都分不清楚........”

他一边笑，一边哭，嘴角是弯着的，眼泪却一直往下流。

那样子叫人心疼死了。

季铃琅自刚才开始就耳边一直嗡嗡的响，他脑袋里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清楚，怎么就败露了呢？要是没有何晏那回事，姜吟早就跟着他进屋了，姜吟那么喜欢他，他只要好好哄一哄，少年就不生气了，他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一起用膳，一起在花园里欣赏枫叶。

哦，对了，姜吟不是想要回小荷镇吗？他同意了，只要姜吟不同他闹脾气，大不了他就丢下公务和姜吟一起回去，这不就解决问题了。

可是，现在似乎不只是生气的问题了。

季铃琅的视线从自己的双手移到了姜吟的脸上，一个从来都是笑嘻嘻的少年哭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季铃琅从前不知道，现在看着哭的浑身颤抖的姜吟，季铃琅突然知道了。

他控制不住的走上前来。

“姜姜.........”他轻轻唤道，像在小荷镇一样。

可少年却退后几步，望过来的眼神惊恐又怨恨，那眼神太凄厉，竟然叫季铃琅不由顿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

曾几何时，他只要一伸出手，对方面会像只柔软的小动物一样欢欢喜喜的飞扑过来。

现在，竟仿佛天差地别，对方竟然怕他。

“你别过来！”姜吟声音尖锐的哭喊道，他珠钗坠落在地，乌发凌乱，避季铃琅如同洪水猛兽，“骗子！都是骗子，还想骗我！”

“季铃琅啊季铃琅，你真是好狠的心啊.........”姜吟抱头哀泣，眼泪簌簌而下，“你若是不爱我，又何苦把我接到京城来，若是不爱我，又何苦对我举止暧昧让我误会？”

若不是因为这人，他还是一个偏僻小镇里无忧无虑的少年郎，每日跟着人上山爬树，下水抓鱼，偶尔背着人穿穿自己心爱的小裙子，哪怕是性子娇纵几分，也无伤大雅，小镇上淳朴的人们总会对长相漂亮的小郎君多几分宽容。

杨柳枝头，橘猫爬瓦而过，墙角院头，童声趣趣，炊烟袅袅。

他又何苦来淌京城这片浑水........

“是爱的。”季铃琅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只是想到了在小荷镇的时候初见的时候，少年攀爬着梯子从墙头小心翼翼的偷看他的场景，眉眼弯弯，生机又活泼，被发现后差点一屁股墩儿栽下来。

他........他亦是欢喜的。

季铃琅话音一落，又开始心头惴惴然，他想来是不喜如此直白的表达情意的，如不是今日之事，怕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对姜吟其实是有感觉的，可惜，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没人稀罕最后才被选择。

姜吟只觉得那话刺耳的很，他大笑出声，“爱我？你是爱我，还是爱我这颗健康的心脏？季铃琅，你一边说爱我，一边又觊觎着我这颗心脏的样子，真的是.........恶心透了。”

姜吟一把抹干眼泪，脑子里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用最恶毒的语言刺激着眼前的人，“皇兄知道你做的事情吗？要是他知道你想用他最宠爱的弟弟的心脏来救他，怕也会恶心得泛呕吧？”

季铃琅只觉得一阵惊雷劈下，他错愕的睁大了眼，脑子一片混乱，竟然不知道是该惊讶少年竟然偷听到了他的计划，还是该惊讶对方竟然知道自己对谢怀音有过.......“姜姜，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你还想怎么解释，说你其实是爱我的，对皇兄只是敬仰之情？还是说，你把我接到京城来并不是为了我的心脏？”姜吟逼问他。

“我.......我.........”季铃琅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可看着他姜吟冷漠的脸，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想说自己最初却是抱了这样的想法，但他最近已经在着手找新的药方子，他不会让姜吟去冒险的。

可他的话对方不会相信了。

季铃琅突然遍体生寒，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又一次错过了。

为什么会说“又”？

脑子里才一冒出这个想法，便钻心的疼，季铃琅捂着头面色痛苦，身边的下人们全都慌忙的围了上来，季铃琅于剧烈的疼痛之中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那人青衣，佩剑，背影决绝地转身离开。

季铃琅刚要看清对方的脸，便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噗！”

满脸血污之中，他看见姜吟转身欲走的身影，旁边扶着对方手的，正是陛下亲赐的小绿公公。

两幅画面重叠在一起，一时间胸中气血翻涌，季铃琅挣脱开围着他的人群，朝着姜吟的背影嘶哑的吼出声，“别走！”

“不要走，姜吟！”季铃琅低估了自己的身体，他才一站起来便眼前发黑跪倒在地，可他来不及思考其他，眼中只有那人冷漠抽身离去的画面，他心中有种恐慌的念头，姜吟这一去，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便是爬，他也要爬到对方身边去。

季铃琅指甲在地上抠出血迹来，他用那双满是污渍的手抓住了姜吟的裙摆，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乞求，“不要走好不好？姜姜，别走，我知道错了，我会同你解释清楚的，你不要走.........”

一人却狠狠的将他的手拍落下来，季铃琅抬头，看见了姜吟身边的小绿公公，圆脸笑呵呵的小公公轻蔑的看着他，语气中不自然的流露出讥讽的神色，“哎呀季大人，快把您这脏手拿开吧，咱们小殿下的裙子可是用的最珍贵的料子做的，您这.........可别脏了我们殿下的裙子。”

小绿公公啧啧两声，下巴抬得老高了，端的是仗势欺人的姿态。

而姜吟，姜吟自始自终都没有低头看他哪怕一眼。

季铃琅咽下喉头的腥甜，他把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用一个端端正正的从容的姿态，而不是这般狼狈的伏倒在少年的面前，连一个公公都可以随意的轻视他，尤其还是在姜吟的面前，他突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辱感。

可话没等他爬起来，膝盖上又被踢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