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妖妃祸国危害社稷,求皇上?杀之以正朝纲!”
“求皇上?赐死苏贵妃!”
“求皇上?赐死苏贵妃……”
之前在朝堂上?维护极力维护苏蕴雪的庆和帝此时一言不发,百官跪在殿上?群情激奋直言进谏,他始终无动于衷,半晌,才悠悠问?道:“如此看来,众卿是对容王私闯宫禁一事并?无异议了?”
原本还在慷慨激昂的朝臣一顿,才惊觉庆和帝话?中陷阱。
若有异议,那么容王供词作不得真,赐死苏贵妃之事自然无从说起?,若无异议,那么容王谋逆一事既成事实,当立即定罪。
跪在地上?的几个官员对视一眼,顷刻间?就拿定主意,其中一人立刻回道:“皇上?,容王夜闯宫禁,全因妖妃所惑,实属无辜,然而容王夜闯宫禁既是事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恭敏亲王早逝,容王殿下自幼失怙,又是恭敏亲王唯一血脉,求皇上?看在叔侄情分上?,免容王一死。”
也有拥护庆和帝的朝臣反驳道:“不管是何原因,容王夜闯宫禁罪同谋逆,此事无可辩驳!再者锦衣卫查抄明州、福州和泉州等地,发现容王竟私设造船厂,然而去时已经?人去楼空,只余一些毫不知情的杂役和船工,之前容王便私自组建船队由泉州市舶司出海经?商,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私自造船,此次容王逆党虽被悉数剿灭,但?为首的孔思弗等人均乘船逃到海外?,焉知容王没有私通外?敌之嫌?”
“钟大人莫要血口喷人,凡事要讲证据!”
“私设船厂,私建商队还不叫证据?”
一时间?,朝堂上你来我往,吵的不可开交。
“行了!”庆和帝叹一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容王是朕的侄儿,朕看着他长大,情分非同寻常。然其竟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实在令朕心寒,念及多年叔侄情分,朕特免其死罪,削其爵位,贬为庶人,发往凤阳高墙圈禁,非死不得出。”
凤阳高墙!
几个官员当场变了脸色,凤阳高墙乃太?祖时期所建,专门用来关押犯了重罪的皇室子弟,名为高墙,实际上?是一个坚固的军事堡垒,城墙上?铸有炮台,常年有军队驻守,墙外?还围绕高墙挖了一道深沟,为的就是防止犯人越狱。
人一旦被关进去,除非有皇帝特赦,否则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只能终年困于囹圄之中,与四面高墙相对,这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庆和帝表面不忍,实则早就想好了处置容王的法子,足见帝王的心思深沉,狠辣无情。
庆和帝见有臣子还要求情,当即道:“若是有人愿意侍奉皇兄的血脉,朕可恩准他去凤阳高墙陪伴容王,以全他一片赤忱之心。”
蠢蠢欲动的几人瞬间?泄了气,再无一人敢说话?。
就连之前慷慨激昂说要赐死苏贵妃的一众大臣也不敢再开口,生?怕庆和帝一个不高兴真的让他们去凤阳陪容王。
朝廷上?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苏蕴雪的耳朵里,苏蕴雪还没有太?大反应,崔嬷嬷就已经?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终于说出一直以来藏在心中的话?:“当初小?姐就应该跟卫指挥使拼死出逃,也好过如今这样成为众矢之的,被人拿住短处说三道四,骂的那么难听,万一皇上?顶不住朝臣的压力真的要赐死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短处?”苏蕴雪嗤笑?一声,“我从不认为这是什么短处,我还是那句话?,做错事的人从来就不是我。嬷嬷,我知道你的想法与这世间?的大多数女子一样,我不要求你什么,可你也不要用这里的礼教来规束我,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屑那一套。”
崔嬷嬷哑口无言,她?自然知道如今的小?姐最是厌恶那些礼教说辞,可是世人如此,如何能容得异类,所以小?姐才一直活得不快乐。
只听苏蕴雪道:“皇上?是个独断之人,他要杀我的时候自会杀我,若他不想动手,那些大臣是奈何不了他的。至于那些骂名,这个世道不就是如此,对女人无比苛刻,却对男人十?分宽容,男人犯了错就怪到女人头上?,卑劣可笑?至极。只是没想到萧桓衍竟然也会用这样的借口,他这是自己不好过就要拖我垫背吗?还真是,卑鄙无耻。”
苏云雪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幅度,她?坐在窗边,抬头看向被宫墙截成窄窄一方的蓝天:”凤阳高墙呀……”
关于凤阳高墙,苏蕴雪也知道一些,据说百年前开国皇帝的兄弟戾王谋反,太?祖不忍杀之,将?其全家都圈禁在凤阳高墙,后?来戾王被幽禁致死时,其子尚在襁褓之中,等几十?年后?,新帝特赦,将?戾王之子放出来时,发现其口不能言,不辨牛羊,俨然已经?痴呆。
后?来到了景元一朝,有一藩王谋反兵败,得知景元帝要将?其发配凤阳高墙,竟当即拔剑自刎,宁愿死,也不愿生?不如死。
“让小?木子传话?给孟行毓,就说本宫要见容王,让他想法子安排。”
孟行毓效率很高,第二天晚上?,他就带着苏蕴雪悄悄前往诏狱。
苏蕴雪低着头跟在孟行毓身后?,一件黑色的斗篷将?她?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二人走?在幽暗的宫道上?,偶尔有宫人内侍手执灯笼路过,苏蕴雪都会用宽大的兜帽遮住脸。
孟行毓手中同样拿着一盏琉璃宫灯,照在前面为二人引路,等到无人之时,他回头看一眼苏蕴雪,朦胧的光晕下,苏蕴雪面容恬静,不见悲喜。
孟行毓不由问?道:”看来坊间?的流言蜚语并?未影响到娘娘分毫,娘娘果然好定力,容王殿下即使落罪也要拉您下水,您就不恨他吗?”
狭长的宫道一片漆黑,前后?都不见人,苏蕴雪一直沉默地走?着,听见孟行毓的话?也不见反应,就在孟行毓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苏蕴雪终于开口:“恨过。”
那声音又轻又柔,转瞬间?就飘忽不见,若不是孟行毓就在她?身旁,不一定能听得到。
第83章 夜探
苏蕴雪道:“如?今萧桓衍已?得到应有的报应, 我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他,那我为什么?还要恨他, 我只想将他彻底忘记,让他永远消失在我的人生中?。”
苏蕴雪恨萧桓衍,不是因为萧桓衍将她牵扯进闯宫一案,而是因为他禁锢了她的自由,用一种摧毁自尊和人格的方式折辱她,几乎毁了她的一生。
可?是恨一个人太累,这意味着苏蕴雪要永远记得萧桓衍,她只想忘记他, 忘记那些痛苦的过去。
“至于那些诋毁之言我并不在乎,从古至今世人不都是如?此, 商真因妲己而灭?周真因褒姒而亡?每个人心里都明白纵容这一切发生的人才是罪魁祸首,可?是又有谁敢责怪这天下的君主呢?”
“从我愿意做庆和帝对付萧桓衍的棋子?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若要借他人的力量做成一些事,总要付出一点代价不是吗?”
纵然宫道光线昏暗,孟行毓还是忍不住用惊奇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如?此明澈通透,难怪几个男人都先后为她折腰。
孟行毓微微一笑:”娘娘这话可?真是大?胆,若是被那帮老臣知道, 又少不了一番风雨。”
苏蕴雪同样回以一笑:“怎么??你要去告本宫的状?”
夜色如?墨,光线昏暗,可?孟行毓偏偏借着宫灯晕黄的光看清了这个笑, 如?夜中?优昙, 魅惑迷人,却十分……凉薄。
孟行毓收回目光:“娘娘多虑了, 臣不是这样的人。”
诏狱在宫外,孟行毓带苏蕴雪出宫却并未花多少心思,孟行毓将令牌递给东华门的守卫时,苏蕴雪只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将自己隐藏在孟行毓身后。
出宫之后更是一切顺利,宫门不远处早有一两马车静静等候。
来到诏狱,守在门口的锦衣卫看见?孟行毓,并未盘问就放了行。
两人沿着台阶往下走?,越往深处越阴暗,照明的火把似乎都被里面的黑暗浸染,畏畏缩缩发不出亮光,苏蕴雪只能看清眼前一步之地,一股潮湿酸腐之气扑鼻而来,她不由掩住口鼻。
直到来到一处入口,前方终于亮了些许,孟行毓停住脚步:“就在前面第一间?牢房,娘娘过去吧,臣去外面等您。”
苏蕴雪藏于斗篷下的头?微微偏了偏:“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