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小许第一个迎了上去,“虞总情况如何,手术还成功吗?”

主刀的医师和协同人员皆是满头大汗。

“多亏虞先生的身体素质好,换个平时不怎么锻炼的普通人,失血量这么大,很可能在送来的路上就已经……总而言之,手术非常成功,目前形式是稳住了。详细情况等下再慢慢说,先送他进icu,过24个小时之后换绷带止血,到时候再观察创口面有没有持续感染。”

洛云帆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他深深鞠躬,“谢谢您,谢谢各位老师。”

“应该的。”这里的每一名专家谁不认识面前的大明星,但他们对娱乐圈的八卦纷争,统统不感兴趣。

医者心善,救人要紧,职业道德总是排在第一位的。

虞向海被抬进去时,他身下那张担架床几乎被鲜血浸透。

洛云帆在开门的间隙抬眸朝手术室里望去,就见半闭合的门内地面上全是深深浅浅的血脚印,竟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而昏迷不醒的男人自始至终只能卧趴着,无力垂下的手臂上还残留着一道道向下滑落、如今已经完全凝固结痂的血痕,足以见得当时的出血量是多么严重。

整个外科手术界的人才泰斗汇聚于此,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最昂贵的医用设备、最聪明权威的大脑和智慧都应有尽有……可以说,所有人都尽了最大的努力。

虞向海的运气极好,那把差一点贯穿胸腔的尖刀只差不到0.5公分就会从后面刺破主心室大动脉,真要被汪思远一刀捅到那里,他当场就会丧命。

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而真正令医生们头疼的,是遍布在后背的大面积浓酸腐蚀伤彻底碳化坏死的组织和被融化得不成样子的皮肤肌质层连血带肉粘黏成一团,处理时就像在给人剥皮……普通人光是盯着看几秒都受不了,就连见惯了各种伤口、最顶尖的外科医生们在操作时都略微感到不适。

那伤口虽不深,但创面太大,且分散遍布在后腰和背心,靠近脊柱区域神经分布密集,需要极其精细的操刀才能一点点细致切除已经坏死感染的皮肉而不破坏到皮下的动脉血管及神经组织;同时,尚未完全清洗到位的酸液还在持续往真皮下的深处腐蚀,一旦渗透下去融化了主动脉静脉血管,很可能再次造成大出血……因此手术难度可想而知,难怪持续进行了这么久。

而就算暂时缝合完毕,感染还会反复发作,到时候又要拆开重新再来一遍…人就算还活着,被这样折腾个几次,怕是也要丢掉半条命。

对于接下来的保守治疗,几名专家还要开会讨论由于医治的对象身份特殊,麻药的计量和止疼药剂的选择也必须慎重再慎重。

主刀医生摘下面罩后叹了口气,语气凝重地说:“等他恢复意识,咱们很大概率要准备好进行保护性约束,通俗来说,也就是将病患绑在床上,以免疼痛之下反应过度,造成二次伤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希望家属能提前接受,在我们现有的医疗体系中,还暂时做不到在不过量注射麻醉或是止疼针的情况下减缓伤者的痛楚。请见谅。”

“好的……我了解了,我会将信息转达给虞老先生。”

小许代理虞司令签字时,手指在明显地发抖。

毫不夸张地说,虞向海这是真真正正地脱了一层肉,再往下一寸几乎就能见骨。

一瓶浓酸如果泼在人的脸上,五官都会融化,不仅是单纯毁容,还会导致受害者重度残疾……也正是因为这种手段性质极其恶劣,主观恶意极为严重,用浓酸蓄意伤害致人残疾往往都是刑事案件中被重判的典型。

这种血肉被活生生融掉的痛苦程度不亚于古代的凌迟,没有哪个人类可以清醒着忍受,何况是出身尊贵、从来就没尝过皮肉之苦的虞向海。

虞向海躺在ICU的三天,洛云帆在医院和市局两头跑。市局那边上头已经下了死命令,派了很高层级的领导专门负责该案件。

汪思远已经被扣押了起来,调查的全程都严格保密,不会有任何媒体通过任何渠道传递消息。

如果他是个聪明人,这时候应该会守口如瓶毕竟谁能想到最后真正躺在医院里的会是虞向海。

本来,死的应该是洛云帆才对。

就连藏在他背后的大人物,恐怕也没办法预料到这样的走向。

……

洛云帆去做笔录,和刑事组的好几个大领导都见了面。对方的态度无比严肃,在追究案情细节和证据同时,又没有太过多询问他和虞向海之间的关系。

最后,那个带队的专案组长一路送他出来,并一而再再而三保证,凶手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利用汪思远的恨意针对洛云帆,实则是在一步步试探虞向海的态度。然而这一回,情况完全不同。

这一次,汪思远真正踢到了铁板他有靠山,可以尽情招惹洛云帆,甚至还能仗着自己的后台关系,肆无忌惮使尽各种下作手段。

虞向海要护着也好,撒手不管也罢,那是虞向海自己的事。

虞家只要一天没有垮台,就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动虞向海一根汗毛。

可是现在,汪思远做了最不该做的事他想弄死洛云帆不假,最后的结果,却是虞向海躺在了抢救室里。

不仅他汪思远要完蛋。

他背后不露面的那个,恐怕这会儿已经汗流浃背打点行囊准备跑路了。

虞老爷子就这么一个独生子,还是老来得子,他的发妻自小就体弱多病,好不容易才怀上了这个孩子,生完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几乎每日都靠着药汤续命,请了无数大夫医了又医,中药西药试遍了也没能把人救回来。

在曾经初民不聊生的年代,一杆步枪一双草鞋十几岁的小伙子愣是跑到前线保家护国,杀伐半生,在那个还兴盛娶好几房姨太太的封建年岁里,他却是个难得的痴情种,一生只爱一个女人,最后和他青梅竹马的爱人携手与共,白头到老,走完这大半辈子,见证了这个国家从风雨飘摇终于迎来和平安康,盼了许多年,也就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后来,无数人明示暗示要他续弦,或者直接取几个小老婆,反正这种事见怪不怪,却不曾想全被虞老爷子毫不留情地轰出大门,且态度十分明确再敢上门来提这件事的,日后就不要往来了。

虞家这位公子生下来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老爷子的掌中宝,心头肉,他又不似别家的纨绔公子哥那般游手好闲,不求上进,反倒从小就十分有出息,念书时成绩拔尖,部队里样样考核都是名列前茅,投资做生意会赚钱,在官场上更是旗开得胜,年纪轻轻就有了一番作为……就算近些年渐渐淡出,不参与明面上的权力斗争,谁提起这位虞公子,都得夸一嘴青出于蓝。

京城太子党的权力分布,主要集中在叶,虞,韩三家。

当今在位者姓叶,和虞司令是亲兄弟一般的生死挚交,也是一点点看着虞向海从小萝卜头长成了人高马大的帅小伙,和虞家的关系非常亲密。他听说此事,百忙之中还特意亲自前来探望,一遍遍拉着老爷子的手,说可得把他的大侄儿好模好样地带来拜年。

洛云帆不敢乱说话,也不敢擅自离去,只得站在一旁,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没有主动问话,他就充当个透明人。

“你是……洛云帆?”叶老先生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很快就在记忆中搜寻到了这张脸所对应的名字。

“是的,叶首长您好。”见对方居然主动认出了自己,洛云帆连忙礼貌颔首。

他不好多言,只得用余光偷偷地打量对方。

“不错,和当年来会堂唱歌时一模一样,没怎么变。”叶老慈眉善目,笑容和蔼,显得非常亲切。

“那可不,人家是全国上下男女老少心目中的偶像,当然得有范儿。”虞司令颇为自豪地拍了拍洛云帆的肩膀,示意他也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