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他每次战战兢兢的也很是辛苦,我劝周尧放他回民间去,外头很多百姓也在等着他救命,反正药我会按时吃,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会他扎针的法子,让他每三个月让他入宫问诊一次即可。
周尧答应是答应了,但不许他离京,要他每半月入宫一次。
等到十月,京城已经刮起了寒风,这一天晚上半夜传来西境的消息。
西境大将军甘平在西夷会见胡地十八国的使臣时被刺杀,当场身亡,当年翻过雪山逃往异域的那一支西夷人回来了,勾结了已向大晋称臣的胡地十八国誓要夺回故国。
西境驻军三十万,仍上被这一手打的措手不及,如今群龙无首 ,不过两天西夷府便丢了一半的州府,周尧大怒,要派兵去西境。
至于谁为主将他们第一个就想到我,论谋略论士气高涨我当仁不让,而且胡人怕我,而且信使带回的消息也是胡人断定我腿疾严重无法再率兵征战。
可皇帝不提没人敢提,我跟周尧说我去,可他不愿意,他说我十年没有打过仗了而且腿疾在身他不放心。
他想让张随去。
第248章 十年
我说十年不曾有过战事,朝中哪个大将十年都不曾打过仗?当年艰难时我亦能全胜而归,西夷人是我姜家数代的噩梦,而我是西夷人的噩梦,胡地十八国向大晋称臣纳贡十年,这次敢撕毁盟约,断定我以后再不能出征才敢如此,若是我亲自领兵十八国联盟怕是不能一条心,又岂能稳固。
我既能灭了西夷,这次也能将胡地十八国纳入大晋版图,建州立府,彻底解决边陲隐患。
可任我在榻上百般缠着狗皇帝,他就说他离不得我太久。
我恼了:我自做了皇后,总爱出宫去纵马去郊游,朝臣都我浪荡说耽于享乐,可这些年七郎都纵着我,宁愿一个人坐在朝阳宫的阶下盼着我归家,是因为你也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走不了路对吧?
现在是最后一冬季了,等到明年春雨来时我怕是再也走不了路了,别说去西境了,怕是连朝阳宫都踏不出去,我想在那前去西境的土地再看一眼,我想念那里,做梦都想。
他很是难过,他说他和阿宴就是我的腿,我以后想去哪里他们都可以带我去。
我说那不一样,我想念西境的百姓,想念西境的山水,也想念二哥二嫂还有我的三哥,他们长眠在西境,我很久没有去看过他们了。
我亲着他那截好看的脖梗让他放心,西境狼兵三十万不需我冲锋陷阵,我只在后方排兵布阵定会安然无虞,让他在我尚能行走之前了了我最后的心愿。
我还说若不是因为舍不得七郎和阿宴,我很多年前就该去西境了,你不能连这点愿望都不满足我。
他只是抱住我再没有言语,可我知道他一夜都没睡。
早上醒来的时候和我说,他可以让我去,但只让我挂个主帅的名头,实际还是张随为主将,我只须在后方为他排兵布阵,我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他还下令让凌神医和太医院的院正与我随行,领西北大营十万人马加上西境三十万狼兵这才算完。
阿宴知道后央求我不要去,他说他想天天见到母后。
我说西境是母后的家,母后想回去看看,不超半年必归家。
我哄了他很久都没有用,他生了一天的闷气,不搭理我和他的阿爹。
可是到了晚上,他抱着他的枕头过来要与我们睡,周尧很是嫌弃,说瞧瞧谁家的孩子都十岁了,还来和他阿爹阿娘挤一个被窝的,羞不羞?
阿宴我们跟前还是个孩子,可我无意瞧见过他在张相跟前说话,很是沉稳,一口一个孤以为如何如何,那说话的神态与他亲爹一个样。
这会他挤到了我们中间,又嫌弃的将他阿爹推远了些,他爹作势生气的问我:“这样的臭小子是不是要打一顿?”
他转身拱进了我的怀里,撒娇道:“母后才舍不得呢。”
小东西知道的门清,他偶尔犯了错,我和周尧都不舍得骂更不舍得打,就得靠他舅舅来收拾。
我揉着小东西的后脑勺,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嗯,舍不得,阿娘很爱很爱我的小阿宴,谢谢阿宴愿意做阿娘的儿子,让阿娘享受了十年的天伦之乐。”
我率大军离京那一日,小阿晏今日一身太子冕服,站在他的亲爹的身旁,虽小脸还尚且稚嫩,可在森甲林立的三军面前很是从容且有几分威仪。
等皇帝说了一番慷慨陈词的激昂之词,在小阿晏的后背轻轻一拍。
我昨夜还怕阿晏送别我时哭,可现在他很胆从容,分明还是个孩子,却望着三军将士神色却很是肃然恭敬:“各位将士都是我大晋最好的儿郎,待各位凯旋时,孤还在此迎各位归家!”
小小年纪很是储君的气势,也难怪周尧说阿宴天生就是做君王的。
我说要出发了,周尧还在和张随说话,我偷听了几句,大意要看着我不许我上阵,要护我周全,只差直白的说让我做个吉祥物,如今我们兵强马壮,不必再惧那胡地十六国。
我只当没听到,我俯下身揉了揉小阿晏的后心,告诉他母后每天都会想他。
小阿宴紧抿着嘴没有回我,只是板正的点了点头,竟也不过来抱抱我,我知道这臭小子是不好意思当着文武百官和三军的面在父母跟前撒娇。
等我翻身上了马,扬声下令出发时,我再转身去寻我的小阿宴,见他已经背过了身,把脸埋进他父皇的怀里,我见他那面瘫多年的爹此刻望着我也幽怨的很。
我分明该是意气风发,威风凛凛出征的,被这俩活爹整的我抛夫弃子似的,待我出征回来定要好好教育一下。
夹道相送的百姓高呼大将军必胜,我越过众人,远远看见那城墙根下站着一人,一顶斗笠压的极低看不清面容,虽一身粗布麻衣,却身姿清雅如修竹。
我知道那是谁,我此生不负天下百姓,不负我姜家烈祖烈宗,更不负帝王,唯负了他,只愿来生结草衔环,以报君恩。
我掉转马头,策马扬鞭奔向那西境的战场。
第249章 亦是西境的儿郎
日夜兼程不到七日便到了西境城,甘平的副将如今暂代的主帅李简前来城门口迎我,我瞧着他一脸的沉重与愧色,便知这战事打的并不顺利。
果然他告诉我,除了丢了西夷首府,就在我还在来的路上,下辖州县已丢了三分二的城池,我辛苦打下的江山快要还回去了。
我问李简城中还有多少兵力,他道:“战死的七万人,有五万人死在革台聚会的那一晚,眼下还有二十多万,西境城中驻守五万,余下都在前线迎敌。”
我冷笑一声:“战死?是屠杀吧。”
他神色讪讪的没敢接口,等进了西境城见大街上也冷冷清清,城里过半都关门闭户,还有不少门前停着车马打算要举家搬迁的,不少门前挂上白幡缟素,所见百姓都最是一副仓皇之色,十年过去了,百姓对西夷人的恐惧又回来了。
李简告诉我这次有数万的西境将士枉死在西夷城,这些挂了白幡的都是他们在西境的家人,百姓现如今很是害怕,不少人连夜出逃往南而去。
我喝道:“蛮人背信弃义暗中突袭才致西夷州府丢失,西境城尚有十数万狼兵驻守,就算不敌,后方尚有朝廷大军支援,又有何可惧,你如今代了主帅之职,可我瞧你的脸上却无半点意气,你尚且如此,手下将士又怎会士气,更别提安抚百姓的心!是不是西境安稳太久了,让你们没了血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