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年李胜男和李光来真的认识,那两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李光来在李胜男死后,又是怎么盯上了钱国伟?难道说,李胜男既不是死于火场,也不是死于张南之手,而是被钱国伟害死的?
三十三年前的谜团似乎变得清晰了不少,但仍有很多扑朔迷离之处。以理性又不失情感的角度来看,郁春明坚信,就算是当初李胜男和李光来产生了超越友谊的关系,李光来也不可能为了十几岁时的女友,坚持不懈几十年为之复仇。
这其中,必定还有其他隐情。
“没准儿人家真是爱得生死相随,矢志不渝,这个……山盟海誓,一往情深,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忘掉。”王臻听了郁春明的汇报,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把腿往办公桌上一翘,揶揄道,“看不出来,这李光来还是个情种儿啊。”
郁春明扫了一眼王臻:“我听说今儿晚上郁副厅长会来,你敢当着他的面,把刚刚这些话重复一遍吗?”
王臻面色一僵,干笑两声后坐直了身体:“我说着玩儿而已,别当真嘛,办案还是要看证据。”
关尧在一旁道:“我已经通过艾华母亲找到了一个目前还住在扎木儿的子弟学校老师,教物理的,刚让李小田和刘胜上门问话了。”
按照江敏的说法,李光来是风云人物,那个年代在林场子弟学校教过书的老师,大概都认识他。
可李小田和刘胜悻悻归来,说那物理老师直言自己没听说过李光来这人。
关尧还专门去问了王姨,可惜这个“百事通”只对家长里短感兴趣,哪里清楚什么子弟学校的化学天才?
难道线索就要这么断了吗?
“这个物理老师……多大岁数?”郁春明问道。
刘胜伸出手一比:“八十八。”
“八十八?”王臻啧道,“都八十八了,脑子还清醒吗?”
“看着蛮清醒的,”李小田回答,“我问他别的,都能答上来,唯独问到李光来,他开始两眼一摸黑了。要我说,大概是装的,背地里肯定有事儿。”
“背地里有事儿?”郁春明想不通,“都哪年哪月了,还有啥事儿不能说吗?人家绝密级的文件也顶多保密三十年,一子弟学校,能闹出多大的事儿?”
“是呀,”关尧也奇怪,“李光来是个啥人,家庭状况、社会关系咋样,这些很基本的问题,都答不上来吗?”
“不是答不上来,而是这物理老师说,在子弟学校里,压根就没有李光来这么一号人。”刘胜回答。
韩忱这会儿倒是多长了个心眼儿,他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打听一下,当年省里化学比赛一等奖的获奖者是谁?”
“这个……”李小田粗枝大叶,关键问题忘了问。
倒是刘胜在一旁接话道:“哎,我走之前提了一嘴,那个物理老师说,当初送去省里参加化学比赛还拿了一等奖的,是人家林场副书记的儿子,压根不是啥李光来。”
“林场副书记?”郁春明忽地打起了精神,他问道,“哪个林场副书记?是大火那天,死在值班室里的那个吗?”
就是那个,一点没错。
江敏曾说,这个副书记是钱国伟亲爹钱向前的战友,俩人当年趴过一个战壕,后来他还成了钱国伟的干爹。
大火那天,这人下来视察,正好坐在厂区的值班室里休息,然后,就正好被烧死了。
因为级别较高,专案组很顺利地找到了他的档案信息。
这位姓张,叫张长岭,大火那年,他还不到五十。
“看出问题了吗?”翻完资料,王臻问道。
“长得和张南有点像。”眼睛最毒的郁春明立刻回答。
“没错。”王臻一点照片,“岂止是有点像,你瞅瞅,这人的吊梢眼简直长得跟张南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姓张,没准儿是亲戚,林场这地儿,本来就都沾亲带故的,没啥稀奇。”关尧说道,“张南过去在职工医院当大夫,后来做了院长,又进了厂子的工会,他能七拐八绕坐上二厂厂长这个位置,没有张长岭的帮助,不太可能。”
“那这也说得通,”韩忱接话道,“送副书记的儿子上省城参加比赛,倒是正常。所以,会不会是当事人记错了?”
“也有可能,”李小田在一边咋咋呼呼地说,“江婶儿嘛,我知道,人癫癫的,以前还来所里闹过事儿,她那神经兮兮的,能记住啥?”
“等等,”关尧忽地一抬手,打断了李小田的话,“这个张长岭的爱人居然还在世,我刚查了一下她的信息,住址就是幺零三林场在长连度假村那边办的离退中心。”
张长岭的爱人段梅,今年八十岁整,住在林场为不愿离家南下异地养老的林场老人建的离退中心里。
她看起来相当矍铄,身体状况也好,关尧等人赶去时,正跟着一群老太太在一楼活动室里打麻将。
郁春明环顾四周,小声说道:“一会儿我来问,你先别开口。”
关尧看了一眼他那在今天上午才刚刚拆掉束带和缝合线的肩膀,皱了皱眉:“你就不该跟我来。”
郁春明笑了一下,用左肩蹭了蹭关尧,然后凑近了说:“别生气,等晚上回去了,我补偿你。”
“你……”关尧耳根一热,刚想制止住这没正形儿的人,就又听他说,“我主要是觉得,这个段梅当年在文艺团干过,没准儿能和你江婶儿的事搭上线,我想多问两句。”
关尧没话可说了,恰好这时,工作人员领着段梅进了会客室,他赶忙上前自我介绍道:“大姨您好,我们是林场派出所的警察,来找您了解点情况。”
这本该是最寻常开头,但段梅听完脸色却倏地一变,她连连后退,摆着手道:“不行,不行……我不能见警察。”
“不能见警察?”关尧就是一诧。
除了嫌犯,什么人才会见了警察就跑?段梅这反应,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郁春明和关尧就见这老太太吓得面如土色,仰头一倒,竟要装晕。离退中心的护士和护工手忙脚乱,不得不慌慌张张地把人送回房间。
“闹腾啥呢这是……”关尧不可思议道。
“当然是做贼心虚。”郁春明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笑盈盈地说,“你觉得这老太太能装多久?”
装多久?当然是装到关尧和郁春明离开。
但这两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时间,他们坐在病房外,等着那群一头雾水的医生护士离开,然后重新推开门,打招呼道:“大姨,您好点没?”
大姨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