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1 / 1)

“逃亡路线,”关尧蓦地说道,“当时春明共分析出了三条逃亡路线,其中一条的延伸,就与千金坪所在的山窝处有交叠!”

韩忱迅速一点头:“没错,我也想到了。当初嫌疑人从白化站外的建中河大桥逃走,一直下落不明,而且他身上有伤,在十八里屯卫生院包扎处理过。看来,这人之后一路逃到了千金坪,大概就是躲在这个地窖里养的伤。”

“还有长青和方旺那天晚上见到的两个村民,一高一矮、一壮一痩,其中又矮又瘦的那个是李英,又高又壮的……应该就是李光来。”关尧狠狠一咬牙,“长青肯定是发现了问题,追着嫌疑人去了,现在,他没准儿就在这个李光来的手里。”

“所以咱们才得放了李英,那个李光来和李英关系不一般,如果孟长青真的在李光来手上,保不齐这种亡命徒会为了自己人做出点啥事儿。”韩忱捏了捏鼻梁骨,“明早王队会回来,在王队回来之前,一定得把这老头儿稳住。”

专案组办公室内,李英捧着一杯热茶,战战兢兢地看着身边围拢的警察。

关尧深吸一口气,换了个稍稍和善些的神情,上前道:“抱歉,李大爷,刚刚是我们有点着急了。”

李英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不说话。

关尧坐在了他的对面:“大爷,你得理解理解我们,毕竟我们所丢了个人,大家都急扯白脸的,现在外面这么冷,山里头又都是雪,你说说,人在外头能活吗?”

李英的嘴唇抖了抖,小声问道:“丢了的那人儿……是警察啊?”

“是的,是警察。”关尧回答。

李英的目光有些闪烁。

“丢了的警察叫孟长青,是我徒弟,才二十多岁。他老子娘原先都是农垦团的农民,还住在白化那边的山里头,我们都没敢告诉老两口,人家送到我们所里的儿子,嘎巴一下,人没了。”关尧一顿,“大爷,你也是有儿子的,你说说,换成是你,你不着急吗?”

李英鼻子一抽,低下了头。

“算了,咱们不说长青了。”关尧拿过那盒老报纸,交到了李英的手里,“这东西,我们还给你,你带回去,当念想吧。”

“这,这……”李英忽然有些着急了,“警察同志,我其实……”

“你其实啥?”关尧的心陡然悬到了嗓子眼,他期待着李英能良心发现,说出些有用的线索。

但李英泪眼汪汪地瞪着他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泄了气,他说:“感谢警察同志理解,感谢警察同志理解……”

关尧一摆手,懒得再说其他话,可突然间,他看着李英抱在怀里的报纸,心思一动。

“大爷,”关尧问道,“你家胜男……当初在《我的故乡金阿林》里,演的角色叫啥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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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前情详见第32、39、40、44章。

恢复日更!争取四月完结

第83章 杜鹃峰(四)

雪越下越大,在树林梢头积了白茫茫一片。

江敏靠在窗边,看着那白茫茫一片的大雪,吐出了一句话:“叫‘小梨花’,那个被张南祸害了的孩子,在《我的故乡金阿林》里,演的角色叫‘小梨花’。”

“小梨花?”舒文年纪稍大,看过重排版的这部话剧,她想了想,说道,“不就是女主角李红歌的小名吗?”

“对。”江敏点了点头。

《我的故乡金阿林》讲述了一个有关上世纪林场女工自强不息、拼搏向上的故事。女主李红歌,因在幼时目睹父母为了革命,葬身雪海,而落下了心理创伤,有口不能言,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哑巴”。但她又天生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誓要在建设祖国的浪潮中,挥洒热血。

在这部话剧里,生在杜鹃峰下的李红歌经历了战争年代的枪火洗礼,沐浴过太阳升起时的灿烂辉煌,在万里阿林中追逐梦想。她曾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并肩战斗的爱人,也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但最终,她用自己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冲破了曾经的创伤,在首都大剧院的一场文艺汇演中,以歌声唱响了故乡的金阿林。

而“小梨花”,就是幼时有口不能言的李红歌。

“梨花娇嫩脆弱,刮场风、下场雨,便全都落下来了,我要做料峭寒风中的雪梅,做悬崖百丈冰上的花枝!”江敏望着窗外的雪,忽然一笑,“这是‘小梨花’变成李红歌时的内心独白,那会儿她站在台前表演,我站在台后念词,‘小梨花’会弯腰捧起一支雪梅,插在自己的马尾辫上,然后幕布一转,我就登台了。”

聚光灯打下,金阿林山最耀眼的“明珠”永远都能赢得满堂喝彩。

郁春明仿佛再一次听到了那首歌:

遥远的金阿林,辽阔的金阿林,我的故乡金阿林……

芦苇丛与香蒲草在风中摇曳,杜鹃簇拥着白桦树,河水奔往远方,三十多年前,明媚张扬的李红歌就这么昂着头、挺着胸,眺望着遥远的故乡。

在这片广袤的黑土地上,有多人爱过李红歌呢?

不计可数。

遗憾的是,李红歌终有一日能开口,而“小梨花”却至死都是哑巴。

“她识的字很少,也写不出一段完整的话。”江敏说道,“我和文艺团的老师一起教她,教她读书、看报、练书法。”

说到这,江敏的神色渐渐暗了下去:“然后,有一天,她终于能把她的故事写出来了。”

什么故事?一个悲惨的故事。

“当时我刚从松兰回扎木儿,文艺团的领导还在讨论到底要不要重新接纳我,‘小梨花’就出事了。”江敏拉开电视柜,从柜子的深处,翻出了一张至今仍旧保存完好的稿纸。

稿纸上的字歪七扭八,其中还有大量的涂画与删改,郁春明和舒文看了很久,才看出到底写了一个什么事。

“‘小梨花’告诉我,她五岁那年,当时身为职工医院副院长的张南带着她上省城瞧病,在去往省城的火车上,把她领进了厕所,动手动脚。为了不让‘小梨花’把实情抖搂出去,张南昧下了厂子给筹的钱,带着只做了一个面部修复手术的她回了扎木儿。”江敏又点起了一支烟,她隔着那层烟雾,看着稿纸笑了起来,“张南这个老畜生,竟然拿‘小梨花’的亲爹要挟她,说她爹在后勤管仓库,三天两头偷鸡摸狗,要是不顺着来,自己把她爹偷鸡摸狗的事儿报上厂子,‘小梨花’一家子都没活路。”

郁春明目光一凝,道出了一个名字:“李英。”

“对,就是李英。”江敏咯咯笑道,“张南这老东西自己装模作样地给李英压下处分,实际上,背地里靠李英从仓库倒腾出来的东西发财。他表弟在南边跟外国人做生意,张南就转手通过他表弟把东西卖给外国人,真查起来都查不清楚。‘小梨花’忍气吞声了快十年,最后实在没忍住,把这畜生告到了二厂保卫科去了。”

二厂保卫科科长苗小云,江敏曾亲口说过,她是钱国伟最大的姘头。

所以,后面的事情可想而。

钱国伟是厂子里出了名的“二代”,张南跟他亲爹、干爹一衣带水,苗小云自然得听大领导的话。在“小梨花”告状后,她倒打一耙,颠倒黑白,先是逼得“小梨花”离开了文艺团,而后,又逼得她上吊自杀。

“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了,那小丫头恐怕早就吊死在我们文艺团的排练室里了。”江敏抽着烟说道,“那天我的档案刚被文艺团重新接收,我带着演出服回更衣室,结果看到了‘小梨花’空了的衣柜。同事告诉我,厂里的人都在传,说‘小梨花’长大之后不安分,和苗小云一起争抢钱国伟,争抢得头破血流。这事儿我一听就知道不对劲,转头跑去李英家里找,没找着。我不放心,又回了文艺团,那丫头竟然已经在排练室里准备上吊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