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1 / 1)

“欢欢……”

“叫谁欢欢呢,谁叫我欢欢呢?”郁欢看完上面看下面,看完左面看右面,“是这床杠子讲话了?”

郁春明吁了口气,忽然觉得撤了止痛泵之后真的是疼得厉害。

他跟郁欢从小关系就不好,当然,只形容为“不好”,又有些太简单了。

当年郁春明刚被江敏塞进郁家当儿子那会儿,郁欢、郁畅三岁,正好是自我意识蓬勃发展的时候。

对于郁畅这个打出生开始就受妹妹欺压的可怜包而言,来了个比自己大的哥哥分担火力,简直再好不过。可对于郁欢这个“混世魔王”而言,郁春明的出现可就不怎么妙了。

小孩子不懂大人之间的恩怨,他们只知道郁春明不是汪梦亲生的,但却要和他们一样管郁镇山喊爹,并分走父母的关注与曾经独属于他们的一切。

于是,郁欢的反抗之旅就此开始了。

她先是通过哇哇大哭来表达不满,但在发现没有任何用处后,继而改变了策略离家出走。

不过警属大院戒备森严,别说门口的警卫了,就连扫地的阿姨都知道郁警官家里有位不世出的女魔王,于是郁欢三次离家出走均已失败告终,只能回去继续做郁春明的老妹儿。

就这样上天入地地过了三、四年,在郁春明刚步入初中的当口,郁欢给他闹出了个大乱子。

三兄妹在家中房间隔得远,郁欢本着讨厌大哥的原则,从不和郁畅一样跟在郁春明后面跑来跑去,因此也失去了诸多有用情报。但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迅速意识到了这一短板,并精准识别出了郁畅此人的软弱性,她先是威逼利诱了二哥,而后在某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卡着初中和小学的时间差,回家偷偷打开了郁春明的房门。

要说郁春明屋里也没什么稀奇,毕竟他始终抱着寄人篱下,赶紧上学,毕业后好回去找关尧的念头,从不在家惹是生非,房间内一切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但就是这整齐干净的房间,让“小叛徒”郁畅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他有个抽屉,总是关着,我有次见他从里面拿出过一张照片。”吃着妹妹给的零食,一向老实的郁畅认真地回忆了起来,“照片上是俩人,一个是大哥,另一个……不认得。”

“不认得?”彼时只有六岁的郁欢叉着腰,站在家门口的花坛上,昂首挺胸,“既然这么神秘,那我非得找来看看!”

于是,就在那个下午,神出鬼没的双胞胎溜进了他们大哥的房间,并在抽屉里找到了这张照片。

其实最开始时,郁欢并不打算做什么,她只是想探究一下郁春明的过去,好“有针对性”地赶走这人,但不料这回真的“针对”到了点上。

那日放学,郁春明刚一发现照片消失,就立刻锁定了郁欢这个关键“嫌疑人”。

“肯定是她偷的。”只是个初中生的郁春明已有了警察的办案直觉,他言之凿凿道,“小学一、二年级下午三点放学,初中六点放学,中间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差,在这三个小时里,阿姨会出门买菜,家里没人,所以只可能是她偷的。”

“胡说!”郁欢大叫,“你污蔑好人!”

郁春明绷着嘴,瞪着她不说话。

郁镇山没心情给小孩儿断案,只好请汪梦来。

汪梦叹了口气,和善地说:“欢欢,如果真是你拿走了,今晚偷偷还给哥哥,好不好?”

“不是我拿的!你们污蔑我!”郁欢继续嘴硬。

郁春明的眼眶忽然红了,他很少哭,尤其在离开江敏之后,可此时一想到自己与过去唯一的联系也许再也找不回来了,他顿时委屈地想要嚎啕大哭。

“欢欢,你还给我吧,好不好?”郁春明好声好气地求道。

郁欢怒哼一声,扭脸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并“嘭”地关上门,谁也不理。

然后,就在这日晚间,郁春明收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碎照片。

郁欢把他与关尧唯一的一张合照撕碎了。

那天,郁春明头一回在这个于他而言不过是“临时借宿”的家中大发雷霆,他先是从郁欢的房里把这个作乱的小丫头揪出,而后又吵醒了郁镇山和汪梦,并在汪梦竭力公平“断案”、郁镇山置之不理后,于深夜,一个人跑出了家门。

相较于离家出走数次均失败的郁欢,郁春明简直是一小就展露出了侦查与反侦察的天赋,这个天生警察胚子成功躲过大院警卫,顺着门前那条小道,在松兰市局众多刑警的眼皮子底下一路逃到了松兰火车站。

郁春明准备充分,他带好了自己的身份证、零花钱,以及换洗衣物,在大厅窗口买了一张去往扎木儿的车票。

但刚过十三周岁的男孩没能想到,他的养父郁镇山,这个同样精通侦查与反侦察,并在两年前就已升任松兰市局局长的老邢警,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自己。

为了躲避警方“围捕”,郁春明不得已在临上车前从火车站落荒而逃。他背着两条干巴巴、硬邦邦的面包,顺着火车站后面的那条路一口气跑到了乌那江边,他躲开了乌尔里希大街的巡警,跑上了往北去的跨江大桥这个雄心壮志的少年准备徒步走回扎木儿。

然后,他就在乌那江江心的鱼崖岛上,被郁镇山亲手抓住了。

“一个人的行动轨迹是能够通过他的过去、他生活中的蛛丝马迹,以及他最想要的东西来判断的。”郁镇山看着灰扑扑的郁春明,平静地说,“你想回扎木儿,可以,但不是现在,将来你会有机会回去的。”

在外当了足足十天流浪汉的郁春明盯着自己那破了一个角的鞋尖,他并不知道,就在三天前,在他离开松兰火车站的那个下午,有位来自扎木儿的少年背着包,四处询问民警认不认识一个名叫“江心”的男孩。

他说江心长得黑,个子矮,但眼睛大、睫毛长。

可惜,满车站为郁局长找儿子的民警无一会把这人和郁春明联系到一起。

就这样错过,就这样一晃十几年……

相较于后来郁欢和郁春明的矛盾,撕碎的照片只是一个小小不言的起点。两人是什么时候握手言和的?谁都记不清了。

时间能够带走一切,比如现在,郁欢正坐在郁春明的床边认真地削苹果,然后

“你不能吃,我吃。”郁欢笑嘻嘻地咬了一口苹果,“妈说你这两天只能吃流食,再忍一忍吧,等你好了回家了,让刘姨给你炸豆包。”

“我不回家,我也不爱吃豆包。”郁春明凉凉道。

“我爱吃。”郁欢把腿一翘,搭在了床上,“一会儿郁畅来送饭,刚他给我发消息说爸也要跟着一起来。”

“谁要来?”郁春明登时脸色一变。

郁欢嚼着苹果,看了一眼时间:“爸也要来,这会儿可能已经在上楼了。”

郁春明刚想张嘴痛骂郁欢为什么不早点说,就听病房门已被人推开。

“大哥。”郁畅乖乖叫道。

紧接着,一个面容严肃冷峻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郁春明唯恐避之不及的郁副厅长,郁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