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全眨了眨眼睛,这说词,怎的这么怪?
该不会瞒着爹爹进宫,只是她的借口,实际上沈首辅知道她进宫,甚至是他安排进来,想要让女儿攻破圣上的心,好牢牢控制住圣上吧?
他挥退了闲杂人等,更加笑容可掬,问道:“现在没人了,老是和我说吧,你也看见了,咱家老是帮你,最不忍心见你落难的,就是咱家了,若是你
说出真心话,咱家还能帮你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你当贵妃的机会,将会大大增加,这样不好吗?”
沈清檀略显犹豫。
朱全鼓励她:“说吧,说吧,咱家最喜欢诚实的好孩子,若是你不诚实,咱家也不会帮你。”
沈清檀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而后严肃说道:“我爹去年对我说过,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他的俸禄要养那么一大家子很是困难,让我进宫来当贵妃,这样就可以有很多很多赏赐。”
朱全震惊。
沈清檀接着说:“起初,我并不是很相信,可是前一段时日,爹爹开始把府上的许多下人辞退,府中的吃穿用度一律缩减,所以我……”
朱全更是震惊,然后他想起,前段时日,某州饥荒,某州洪灾同时到来,沈首辅提议在朝臣中捐赈灾银两,他两袖清风,可一出手,便是十万两白银,其中多数还是前夫人的嫁妆。
总算知道来龙去脉了。
可首辅大人的千金因为府中度日困难,甘愿出卖身体与灵魂,被锁在这宫墙内的事,沈首辅他自个儿知道吗?
第5章 偷听圣上是丧心病狂吗?
朱全消化完这桩哭笑不得的秘密,答应了沈清檀,定会帮她保守秘密。
“不止保守秘密,”沈清檀得寸进尺,“朱公公,你还答应过我,要帮我成为贵妃。”
朱全:“……”
“好好好,”他连声答应,“咱家说话,向来算数。”
有时候这姑娘也不怎么呆,简直是个小机灵鬼。
谈话间,有人敲响门。
朱全去开门,女官等候在门口,面色为难,问道:“朱公公,原本那个小贱蹄子是住在这间房内,现下也没有其他的空房给她住,三十杖打完了,她现下只剩出的气,不剩进的气了,我想着,把她丢进柴房里,或是任她躺在院子内,等到天亮再逐出宫,虽未尝不可,但多少不近人情,朱公公你宅心仁厚,要不……要不让她回到房内,将就一宿?”
朱全沉思,女官以为他要发作,赶紧找补:“若是朱公公觉得不妥,我这就把她拖到宫门附近,让她一早滚出去。”
“不用了,”朱公公瞄了眼沈清檀的方向,说道,“沈姑娘才是真的心善,就算咱家是想让那贱蹄子尽早出宫,可若折腾出人命来,沈姑娘会伤心落泪,恐会事后追究,就按你起点说的这么做吧,让她在这间房里就将,不过务必再找两个姑娘来,盯严实了,莫让那贱蹄子对沈姑娘有什么大动作。”
女官喜道:“多谢朱公公,朱公公当真体贴。”
白芷被带进来后,寻金疮药的姑娘也过来了,沈清檀面色凝重地看着昏迷过去的白芷,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朱全再是阉人,但是给姑娘的腰背上药这种事,还是得回避,回避前,他还想着再关心下沈清檀,于是问:“沈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这个金疮药,能给她用点吗?”沈清檀说,“如果不够,我可以不用。”
朱全其实多少猜到她的用意,但不由得叹息道:“姑娘,她明明那样对待你,并未把你当做姐妹,你为何还要三番五次对她这样好?”
沈清檀不是真的毫无芥蒂,白芷的作为,她的话,已经彻底让她寒了心。
可念在过往两人相处的那些点滴上,她觉得,反正不用她费工夫的事,对白芷有益就有益了,之后白芷出宫,她将会留在宫中,两人基本上不会再相见,是陌路人了,最后别闹得太揪心,想起来都难受。
朱全见她不说话,也就不再多问,告了声别,退了出去。
他还需要掂量着说词,和圣上汇报这桩事,顺便想想,之后该怎么帮沈清檀呢,道阻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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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上完药后,足足昏睡了一个多时辰,才迷迷糊糊醒来,也不是完全醒来,嘟嘟囔囔道:“水…我要喝水。”
看守她们的两位姑娘被吵醒,恨恨瞥了眼白芷,其中一位说道:“莫管她,渴一个晚上,死不了人的,都怪她,害得我们大晚上没睡好,之后女官定会将规定制定得更加严厉,托了她的福。”
“就是。”另一位附和道。
沈清檀同样转醒,她动身困难,见另外两位姑娘没有起身的意思,知道再劝,也劝不动,于是自己慢慢挪动,接近桌椅,去给白芷拿水。
“真傻啊,白芷她还那样对你。”其中一个姑娘看不过眼,把沈清檀按回床铺上,自己动身了,不过灌白芷水时,灌得格外粗鲁。
沈清檀见白芷喝完,不念叨着渴了,转而开始喊疼,其他两位姑娘被吵得苦不堪言,骂了几句都骂不醒白芷,只能找棉花堵上自己的耳朵。
她默默听着,听了几乎半宿,才昏昏沉沉睡去。
沈清檀白日,是被房内姑娘的喊声喊醒,她睁眼,姑娘对她说道:“白芷要被抬出宫了,她醒了,说是还有话想要对你说。”
沈清檀吃力地支撑起一点身子,去看被架在两个姑娘中间的白芷,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
白芷此时没了昨晚的愤慨,整个人低沉落魄,眼里都不见光。
她嗫嚅道:“我知道你,昨晚让她们给我端水喝了,还有她们说,何止水,是你求情,让我能在这里再睡一宿,给我上了金疮药……”
听到这话,架着白芷的其中一个姑娘不屑地冷哼了声。
沈清檀问:“然后呢?”
白芷这话说得格外费力:“谢…谢谢。”
“不用,”沈清檀冷漠道,“出了宫,好好做人。”
白芷听了,又有几分气,问:“你凭什么用这样的语气说我?我从前难道没有好好做人?”
“你好好做了吗?”沈清檀反问。
白芷惊讶于沈清檀的语气,去看她的脸,平日里分外亲和,总笑盈盈的脸,此刻不见一丝笑意,眼神淡然,庄严得如同一尊观音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