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让马亮一串问题问得都快开始结巴了,得亏马亮的问题速度上还有让人喘息的空间。

“孙总还,有什么想了,了解的吗?”马亮一通问之后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孙问渠。

“嗯?”孙问渠扫了他一眼。

有什么想了解的,在他看来,眼前这小孩儿还行,形象好,表达也清楚,至于陶这方面,他其实没所谓,又不是工作室的陶艺师,无非就教什么也不懂的人做点儿瓶子盘子碗的……

但马亮一直瞪着他,他只得随手从包里抽了几张之前设计时画废的稿子递了过去:“挑个你觉得好的。”

那孩子接过去低头开始看。

看了两页之后又抬起头往孙问渠这边嗽了一眼,眼神和表情似乎都有些吃惊,孙问渠看着他,对视了一眼之后他又低头继续看了。

最后挑了一个孙问渠觉得愚烂的瓶子:“这个。”

马亮接过那几张稿子,一张张翻着,翻了两三张之后猛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同样的眼神和表情,马亮的要硝微收着一些,但被两次如此注视,孙问渠有点儿莫名其妙加不耐烦,皱着眉冲马亮回了个眼神。

马亮没理他,只招呼孩子说了一句回去等消息。

办公室里没人之后,他才把手里的稿子冲孙问渠一竖:“中年大,大叔如此奔,放为,为哪般?”

“大叔何苦为难大叔,”孙问渠被他问得有点儿茫然,凑过去看了一眼,立马就愣住了,“哪来的?”

“问,问你,”马亮看着他,“这是你的新,作品?”

“这是我……”孙问渠把那张纸抽了出来放进了包里,“太闲了。”

“放,屁,”马亮指了指他,“给,给你儿,儿子的。”

“还说你没暗恋我二十年,”孙问渠笑了笑,“这么了解我。”

“老,流氓。”马亮摇摇头,拿起电话让人叫了第二个面试的人进来。

这人长得跟方驰不像,孙问渠没什么兴趣,在面试开始之前走了。

回农场之前他先去了趟超市,买了点儿乱七八槽的日用品什么的。

以前他对进超市就是各种烦躁,一般都打电话让人送,但自打去了农场,你就是加钱也没人给你送,回市里不买,就只能去镇上买。

方驰是没所谓,他连村里小卖部的洗发水都能用得很愉快。

“亲爱的,你要不就等我有时间回市里给你带,要不就自己带,或者向我学习,”他说,“好歹也是在山里窝过三年的人。”

啧。

孙问渠只能选择自己买,方驰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忙,他不想再给方驰增加工作量。

想到方驰现在的状态,他拿着一桶酸奶勾了勾嘴角,在员工眼里,干脆果断该逗逗该严肃谁也没得商量的小驰哥才是正牌老板,他说的话扔出来就能听见声儿,全都服气。

虽然以前就知道这小子稳,但孙问渠的确是没想到方驰过个几年会让他有这么强烈的“什么都不用管反正都有方驰”的感觉。

离开超市的时候他又过去拿了袋巧克力和花生碎。

“我到老梁这儿了。”路过养鸡场的时候孙问渠给方驰打了个电话。

“我在路口了。”方驰的声音里带着老北风。

“你怎么不等我电话?”孙问渠皱了皱眉。

“这会儿又没什么事儿,我就出来了,”方驰说,“快过来,冻死我了,**一会儿就下雪了。”

孙问渠挂了电话,踩了脚油门。

看着后视镜里养鸡场的牌子飞快地往后退过去,这么多年,他们用的鸡都是从这里买的,鸡场扩大了不少,但看上去除了多了个牌子之外没有什么变化。

跟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差不多。

第一次看到……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很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清,但每次路过的时候都会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会不由目主地想起第一次见到“14岁”的方驰时,他抿紧的嘴唇。

还有那声一点儿都没犹豫的“爸爸”。

孙问渠笑了起来,扶着方向盘一路笑得停不下来。

车停到路口,方驰裹着一身冷风坐进车里了他都还在笑着。

方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掏出了手机:“我给亮子叔叔打个电话。”

“干吗?”孙问渠转头看着他。

“问问他给你下了什么药。”方驰说。

“哎,方驰,”孙问渠笑着叫了他一声,方驰抬眼瞅了瞅他,他抓住方驰衣领把他拽到自己眼前,很仔细很认真地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我爱你。”

方驰愣了愣,半天才说了一句:“我靠,我感觉你得有八百年没跟我说这话了。”

“我感觉你一共也就说过那么一两次,”孙问渠说,“别说八百年,干年都不止了。”

方驰笑了起来,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爱你。”

回到爷爷奶奶那儿,孙问渠到厨房里跟俩老人聊了好半天才进了屋,脱了外套,从桌上捏了块儿牛肉干放到嘴里。

“给你煮一小杯巧克力吧。”方驰坐在炉子边儿上拿着个小奶锅。

“嗯,”孙问渠坐下,跟方驰和小子一块儿围着炉子,“你怎么知道我买巧克力了?”

“在车上我就闻到了,”方驰说,“再说了,您使个大劲跑趟超市,怎么可能不买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