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一把推开,丁烽嘴唇上血红刺目,人倒回床上,浑身像被煎熬在火炉之上,肌肉攒动得青筋血管如洪水决堤,几乎要破体而出。

延默回过神,忙喊冯宽再去找薛郎中过来,期间丁烽猛侧身咳出大口深黑腥血,歪头不省人事,却气息渐平。

“不可能,不可能啊。”薛郎中搭脉,大惊失色。

延默被他迭声的不可能惹得心烦,却又不免几分得意的问道:“能活么?”

“死了死了”,薛郎中喃喃道,“老朽这次要死了。”

冯喜这时颠着肥胖身体小跑来报:“六殿下,延明澈少将军到了。”

延默为难看看床上的人,薛郎中还是底气十足:“殿下就给个翻盘机会,老朽这次,跟此人同生共死,但他一时醒不来,您过个把时辰再回来,必然还会看见他睡得安稳。”

。。。。。。。。。。。。。。。。。。

延默刚迈进营帐,就见健硕挺拔,神采奕奕的青年,直扑他身前就要跪拜:

“属下护卫不周,让殿下受苦了。”

延默搭手扶起他身体,脸上有些哭笑不得:“表哥,这里没什么人,就不用拘礼见外了。”

延明澈顺势挺直身体,高出延默半头,居高睥睨:“你这颗猪头,给我剁来半边下酒!”

延默弯指蹭蹭鼻尖:“倒也不用不拘到这种程度。”

(14)图穷

(14)图穷

延明澈抄手掰翻延默四根手指:“不得军令,就敢私追虎三尚,这几年你被捧杀的不知自己斤两了是吧?”

延默痛得呼气,嘴硬回怼:“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呵,说的好,那我也在外了”,延明澈冷笑,“不如就此收拾了你,免得你挂着我家的姓,死在别人算计里给我家丢人现眼。”

“啊啊啊,哥,我错了,我知错了。”延默分秒就识时务的求饶。

延明澈松力甩开手,肉眼可见的庆幸:“就最后还算有点心思,没狗一样的直奔我,懂得往冯喜这处逃,这墙头草之前好言不听劝,这次逼得他出手救你自投阵营,也算你另辟蹊径了。”

延默沉吟半晌,眼神在地上扫来扫去,脚下碾蹭几个来回,才闷闷开口:“表哥,有些事……有个人,我看不太懂。”

延明澈剑眉高挑:“说来听听。”

延默便将从丁烽作乱起始到如今所有事一五一十讲述出来,听得延明澈没有言语,但表情精彩变换,最终延默结语:“你说,他是不是居心叵测?”

延明澈思忖叹道:“他至少救你三次有余,这种叵测,我倒宁愿他叵得更难测些。”

“许是想骗我信任呢?”

“霜灼,你现在是谁也不会信。”

“我以前谁都轻信,下场如何?”延默冷勾下嘴角,“别叫那个名字。”

“你那位父王,现在还纵着你,但也别太不知轻重”,延明澈沉默片刻,话题一转,“你说的这个丁烽,若他有一层身份,倒能解释他所有行为。”

延默立刻被吸引心神:“什么?”

“他是你的朱雀死士。”

延默震惊得四分五裂:“不可能。”

“我自然知道,流尘峡一役,为了救姑姑,朱雀阁羽翼尽落,无人生还”,延明澈安抚拍拍他肩膀,然后礼正躬身,“第七代白虎阁主,见过主上。”

延默抬眼凝望:“舅舅将白虎阁交到你手上了?”

延明澈郑重点头:“战场无眼,若有万一,他命我尽心辅佐你。”

天下合久必分,群雄割据三十年,连姓藩主得同宗旁支延家支持,得以南部称王,而延家声名在外的四圣阁,传说有通鬼神之能。

延明澈念出阁主密语:“玄武勘地坤,白虎啸山林,青龙转日月,朱雀”

延默突然开口:“朱雀有没有遗孤,等我回翼宁,找常留问个清楚。”

“六代阁主只剩常叔一人了。你问他便罢了,事关重大,你可别想着自作聪明去试探那个丁烽。”

“这其中利害我清楚”,延默皱眉,“哪会轻举妄动?”

“我看你”延明澈抿下眼睑,嘴角微勾,“算了。”

。。。。。。。。。。。。。。。。。。

推门而入,床上半倚半躺的人神情恹恹,不拿正眼看他,恃傲之气又凌然盘踞,让延默觉得熟识,心下安定,唇边也就不觉挂出针锋相对的轻浮弧度。

薛郎中正搭脉观象,老脸满是诧然的喃喃自语:“太奇怪了,这也太奇怪了。”

延默踱步到床边:“怎么了?他又有什么不好了?”

“就是恢复得太好了,清醒得这么快,这伤愈速度更毫无道理。”

延默似笑非笑,斜挑了与丁烽对视:“这有什么?他本就不是什么寻常人。心比天高,胆比地广。”

薛郎中犹径自低语:“明明有毒戕迹象,怎么又会强健如此?说不通啊。”

延默就一脸坦荡荡直问:“那现在能行房事了?”

薛郎中按脉的手陷下几分,正要鼓气回答,丁烽腕上略略转动,面不改色投了个阻止眼神。

开下诊方医嘱,薛郎中便告退,乱世中守医德不谄媚已是极限,无谓再不自量力,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