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一道凶狠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男仆吓了一跳，转头望去。

一个穿着白色锦衣的少年正怒视着他，面容苍白阴沉，但涂着淡色唇脂，一眼望去竟有些妖魅之气。他发丝服帖垂下，额前佩璎珞抹额，衣上抬袖间有月白花淡纹流光，招人眼球，正是周琴。

周琴将请帖扔在这不长眼的奴仆身上，斜瞥着上下打量一眼，冷哼往前走了。

院中众人已就坐在两侧，正前方立一水墨屏风，看不清屏风后面情态。院中央空出一大片空间，不知何用，

随歌在前方右侧的软垫处落座，琉金则被引向了左侧的末位。随歌皱着眉想说什么，琉金微微摇头，跟着安排坐下了。

眼下诗会快开始了，大部分学女学子都已落座，彼此相熟的攀谈了起来，等候院长和那位流传的贵人。突然，微微嘈杂声静默了一瞬。

琉金顺着人群向大门前望去，就看到逆光而来的周琴。

周围学女大都目光黏在他身上，琉金却在看到他衣着时眼神微冷。无他，只因这件衣服像极了随清的那一身，虽然不及那身布料华贵，但色彩纹路都极度相似。

昨日他撒娇卖乖，拿了银钱非要自己下山去置办衣服，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真是...该死，这种不安分的人，就该打断腿锁在屋里。

她淡然收回视线，喝下一口茶水。

周琴无视掉周围炽热的眼神，锁定一圈，笑盈盈地坐在了琉金旁的座位上。

“我今日好看吗？”他今日将额前遮眼的刘海梳至两旁，少了阴郁之气，饰一额前宝蓝珠链抹额，坠下一水滴状红珠，晶莹剔透，同擦涂了唇露的粉唇相称，眼尾淡淡向上挑描了一缕蓝色，似是林间精怪。他生怕琉金见不着他颇费心思的妆容，凑近她疯狂眨眼。

琉金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并未侧头回应，微微拉开距离，“周公子，请注意分寸。”言语冰冷，不假辞色。

周琴瘪瘪嘴，正襟危坐，百无聊赖地喝茶，四处瞄着院内装饰，心中暗暗和梦中的华丽宫殿比较，不小心对上了远处祝景的目光。

祝景今日也是花了心思的，他一反平日清丽公子的装扮，用红绸带扎起马尾，着改版过的红衣劲装，衣领服帖地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线条流畅的锁骨，娇俏落拓的少年郎气质引人侧目。然而他在周琴坐在琉金旁边时，快要将手心的肉掐出血痕来。

祝景的眼黝黑执拗，秀唇紧绷，紧紧地盯着琉金的神态，不错过一分一毫。

“阿景，收敛一些。”一旁姚长茹低声提醒，“那边已经够惹眼了。”

祝景动作缓慢地低下头，看向渗出血的手心，看不清眼中神色。

周琴心里轻蔑一笑，谁想到祝景这么经不起激，才一看到自己今日穿着和他留在琉金房内相似的衣服就露出那种眼神，要是知道他们二人还行了夫妻之实可不得气死。

过了一炷香时间，屏风后隐约有了人影。

景院长也缓缓走进，径直坐到屏风前。她后面紧跟着一学女，长相同周琴有三分相似，穿着朴素，然举手投足谦逊知礼，与周琴在气质上截然不同。这学女坐在了院长下方最近的位置，那位置始终空着，现在想来便是留给她的。

院长气质儒雅温和，她如今人在中年，鬓角微微有了白发，昔日是平成三年的探花，任礼部侍郎，不知为何十几年前辞去官职入了谈山书院做夫子，后来一步步坐到了院长之位，桃李天下，教出的学生遍布朝堂乡野。

“谈山书院，虽以文闻名，然近年来圣上新策，科举立武试，以武力兵策评判，魁首封武状元，同文试魁首平，共封赏。”

“故今日诗会，较往昔有所不同。分为文武二科。”

“共四轮，文武各二，每轮魁首积十分，副魁积五分，参魁积两分。文试得分最高者，为文魁，武试最高者为武魁。”

“今日有贵人驾临，得魁者，可得贵人赐赏。”

下面的学女学子们面面相觑，面上神色有的兴奋有的惶恐，也有同琉金般无甚表情的，比如周学女。

景院长将此尽收眼底，扬声道：“第一轮，武试。十人自愿出战，武器可自选，两两对战，败者退，胜者留。胜者于在座其他人中挑选迎战，若挑选者不迎战，则旁人可自愿迎战，由胜者挑选。优先连胜五轮者，为第一轮魁首，次之连胜五轮者，为副魁，以此类推。”

“今日比试，只作交流，不可伤人性命，违者严惩。”

“眼下这第一轮，有谁上前？”

琉金沉吟了一下，越是优先迎战者，约有可能优先完成挑战，获得魁首。这规则貌似简单，实则诛心，若被胜者挑选却不迎战，不仅会被众人耻笑，还会在贵人面前失了机会。此次比试也考察心性，从挑选对象便可看出。这次比试中，表面看的是谁优先取胜，实则一举一动，决策谋略皆在其中。

众人讨论了一会，有十人站了出来，分别是八个学女和两个学子，其中一个学子较为眼生。

一个学子在第一轮便败了，那个眼生的学子倒是留了下来。胜出的五人学女击败对手，按照获胜顺序先后挑选对手。第一名是一个身材高挑壮硕的学女，用的武器是一柄弯刀。

此人琉金认得，是骠骑将军府嫡女，幼时两家关系较好随歌和琉金曾在王将军手下习过一段时间武，与她同学，后来因立场不同，逐渐生疏，甚至开始争锋相对。

她扫视了一圈，眼神落在随歌那。

“王青，挑战随歌。”

随歌偷吃袋子里果仁的手一抖，颤颤巍巍指着自己，“我？”

“随女君乃丞相之女，自小文武皆习，想必武学造诣极高，王某愿与君一战，随女君可敢应？”

随歌汗流浃背，她从小怕苦怕疼，每次武课都是叫疼敷衍过去，反正琉金学会了就能保护自己，干嘛受这个累呢？

谁想到被王青这厮盯上了。

她硬着头皮上前，要了一把剑，欲哭无泪，手开始有些发抖，她已经能想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输在政敌手下有多么丢脸，还是在皇室面前。

“且慢。”坐席角落传来轻柔的女声。

琉金站起身来，在众目睽睽下走到擂台下，望着王青，“我们女君旧伤在身，今日不宜比试，不如让在下替她？”?

017｜比武露锋芒/竺兰心绪动

王青嗤出声，“一个下人也配和我比，长得这般柔弱，我一拳就能送你归西。”

琉金轻笑，“在下琉金，今日既然坐在这，便有挑战的资格。在下钦佩贵女武艺，有心想学习切磋一二，然女君却推三阻四，怕不是对一个下人心有退意？”

王青冷了脸，握紧刀柄，“你上来，我今日要让你这张嘴再也吐不出话。”她的眼神锐利带煞，紧紧地盯着台下的女子。

琉金绽开笑意，抱拳，“那便献丑了。”

她仿若没看到阴测测的眼神，拿过随歌手中的剑，四平八稳地走上台，还腾出手梳理了一下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