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前天旋地转。
不是比喻也不是形容,是物理意义上的天旋地转。像是有某种不可认识的力量推动着肉眼可及的一切,叫它们一一支零破碎,再在颠倒过后一一重组。
“呕……”
喻绫川用手死死抠住墙面,头晕目眩地犯着恶心,过了好久才缓了过来。然后他睁开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却发现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
就像从悬崖上闭眼往下一跳,没等落入狂风之中便猝然惊醒。末了发现自己还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发生。
好怪。明明感觉自己好像在半空中翻了个跟斗,怎么会一动不动呢。
而且刚刚他隐约听见导线接触不良的声音了。现在再去细听,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以为是系统攒够了能量石回来接他了呢,原来是听错了。
喻绫川失落地松开紧扒在墙面上的手,感觉脑袋涨涨地发痛。听觉和视觉都混混沌沌的,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接收不到,只有一股潮湿的气息似有似无地钻进鼻腔,阴阴冷冷的,让人联想到阁楼衣架上搭的旧毛巾。
“什么味儿呀……”
喻绫川皱了皱鼻子,用手掌捂住下半张脸,隔掉那种阴湿的气味。等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他才看清面前是一条空寂的窄道,厚厚的墙壁分立在他的两侧,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谢清岑和周旸不知为什么都消失了。黑漆漆的环境静得令人发指,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在偌大的空间内不均匀地起伏着。喻绫川胆战心惊地攀紧了墙面,一边慢腾腾地挪动一边压着嗓子喊麦,算是给自己壮胆:“胜、胜者为王败者寇!??我手下菠萝已足够!??……”
然后就被人从后面掐着腰提溜了起来。
“!!!”
喻绫川吓了一跳,像只被机械臂无情夹起的娃娃那样在半空中使劲扑腾。身后那人放开他,轻笑一声:“在唱什么呢?”
对方话音一落,悬在壁灯里的蜡烛便烧了起来。喻绫川转过脸,在看清对方的面容之后讶然道:“哥?怎么是你?”
容斥微笑:“怎么了,见到我很惊讶?”
“还好吧,就是有点吓人,你从后面过来的时候怎么不出声呀。”喻绫川拍拍砰砰直跳的胸口,问他:“你有看见谢清岑和周旸吗?我刚刚还跟他们在一起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找不到他们了。”
容斥依旧在笑:“我还以为你会先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语气很轻快,但神色有点可怕。喻绫川后知后觉地觉出不对,亡羊补牢地改口:“哦、哦……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明明是要他问,容斥却不说话了,还用一种很怪的眼神盯着他看个没完,眼睛里压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墙壁上的火苗幽幽地烧着,在对方深紫的眼瞳上折出无数个切面。
据说这种颜色的眼睛与某种古老而邪佞的诅咒有关,最适合修炼那些最最邪门的幻术。等练到某种高深的境界之后,普通人多与之对视一会儿就会深陷其中。
喻绫川开始不安。他紧张地揪着斗篷的下摆,被容斥的视线看得无所适从。十几秒的漫长沉默后,容斥终于说话了:“有两个目的,小喻想先听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大概没想到对方真会跟他讲,喻绫川稍稍愣了一下。他着急回话,舌根却不小心被碰在一起的牙齿咬到了,吃痛地叫了一声:“嘶……那就第一个吧。”
等来的却不是回答,而是被人抬起下颔,重重地亲了过来。
对方的嘴唇强硬地贴在他的嘴巴上,冰凉的感觉让他猛打了一个哆嗦。
怎么一言不合又亲人啊……!
喻绫川晕乎乎地张着唇,在心里默默埋怨道。反派哥亲得很急,一上来就把舌头伸了进来,仔仔细细地吮过他嘴巴里的每一个地方,连他刚刚不小心咬到的位置也不例外。过度的力道让他的舌根都酸软了下去,想挣扎又没有力气,只好软趴趴地张开嘴巴,随便人吮着舌尖玩弄。
容斥的手指先卡在他的下颔底下,然后又顺着皮肉向后滑动,贴在了他的后颈上。喻绫川本能地发起抖来,湿润的眼睫上浮着水色,却像是被捏住了后颈皮一样动弹不得。被亲习惯的身体下意识地摆出了适合接吻的姿势,小猫似的缩着肩膀,乖乖地趴在男人怀里,柔软的红唇掀开一道湿润的细缝,被侵入的异物亲得汁水四溢。
容斥把他揽在怀里,总觉得怎么亲也亲不够。在感受到那两瓣红唇被吻到快要红肿的时候,他才意犹未尽地松了口,用指腹轻轻蹭掉对方下唇上摇摇欲坠的水丝。
“我在找一个东西。很重要很重要……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喻绫川被亲到手脚发软,像块被浸到融化的糖果,恍恍惚惚地趴在容斥的肩膀上回不过神来。对方的声线和往日几无差别,依旧低沉而平静,可喻绫川却听见了那里头罕见的犹疑和不确定。
“……找不到会怎么样?”
“找不到你就会离开我。”这句倒是很笃定。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喻绫川的呼吸乱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从容斥身上支起来,望着对方晦暗莫测的双眼,心虚地说:“不会离开你的,哥哥。”
容斥定定地看着他,似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口是心非,却又懒得戳破。喻绫川赶紧掠过这个话题,问道:“那第二个目的是什么?”
对方掀了掀唇,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他垂下脖颈,将嘴唇挨近喻绫川的耳廓,如情人间的旖旎耳语。
“第二个目的,是让谢清岑和周旸把命留在这里。”
不轻不重的声音缓缓落下,像是往死水里丢了个奥义级别的魔导武器。容斥环抱着喻绫川,看那张漂亮的小脸陡然苍白下去,温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别怕。再等几分钟就好,很快就结束了。”
喻绫川简直懵了。混沌的思绪因为这句话被迫清醒起来,仿佛被人抓起手,逼着他将指尖插进冰层底下的刺骨冷水:“哥,你别开这种玩笑。”
“没有开玩笑。我早就想弄死他们了,就像他们想弄死我一样。”
容斥伸出手,一手握住他发抖的手指,另一手则打了个响指,从虚空中托起一个复杂而精妙的三维阵法模型,像讲解什么作品一样耐心道:“小喻,你听说过吗?很久很久以前,这里不是湖,而是祭坛。
“神的信徒给神铸造了水上和水下两处宫殿,每当向神献祭之时,水上与水下的迷宫便会翻转,将祭品送进湖里,将神的恩赐送往人间。
“当神与信徒们销声匿迹,祭祀活动一停,宫殿的翻转也就停滞了。于是很久很久以后,陆地上的宫殿破败消弭,地下的宫殿还焕然一新。”
“所以小喻猜猜看,我们现在是在地上,还是在水里?”
喻绫川惊恐到说不出话,看着容斥背后那堵连浮雕都栩栩如生的墙壁,好半天才磕磕巴巴道:“……水里?”
“笨。你又不是鱼,怎么可能在水里呼吸。”容斥笑了一声,道:“从你走进密室的那一秒开始,水上和水下的宫殿就翻转过来了。”
飘浮在空气里的那个模型应声重组,旋转,下沉。浮荡了千万年的湖面摇晃着向上蔓延,将整个模型严严实实地封死在了湖水之中。
“所以……所以谢清岑和周旸现在被困在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