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么,”五娘笑她,“你预产期又不急在这一会儿,二月份再做也是一样的。”

“也是,”戚时微道“郎中说了,应该是二月底到三月那一阵子出生。”

“那你急个什么?”五娘道,“快叫石青扶着去外头院子里散散心,别闷在房间里,我陪你,再不济,看看年夜饭的菜单也比在这儿叹气强。”

石青捧来了年夜饭的单子:“这是下头定下的,姑娘看看,可有要改的?”

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也的确该准备年夜饭了。戚时微心知自己近期有些敏感多思,被外头的流言扰乱了心神,石青和五娘都想着法子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戚时微领了这份好意,便道:“拿来我看看吧。”

今年人少,年夜饭也简单,戚时微略添减了几样,加了些金陵的特产,下头人依言去办了。

相比起前些日子,金陵的除夕夜有些萧条,外头仍有爆竹礼炮声声炸响,但城墙上的戒备变严了,城内还不时有巡逻的守军。

戚时微和众人吃过年夜饭,在院里看过一回烟火,又拿了些精巧的小烟花来,叫下人们在院里放了取乐,说说笑笑便到了子时。今年过得不容易,戚时微便叫一人额外赏一个红封,院子里登时一片欢腾。

守过了岁,五娘困得很,先回去睡了,石青问:“姑娘,要不先回房歇息吧?”

金陵的冬天虽不冷,但深夜里总是有寒气,石青给戚时微披了一件厚披风,还是担心她冻着。

“没事,”戚时微道,“已是元旦了,我想拿面镜子,出去卜一卜。”

不知是不是孕期忧思过重的缘故,她这些日子总是心里不安稳,恰好想起了以往戚太夫人同她讲的卜镜风俗,据说很灵,想出去试一试。

这占卜之术也不难,据说只要在正旦当天,在灶下放一碗水,虔诚祝祷一回,于怀中揣一面镜子,心中默念着要问的问题出门,跨出门槛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回答。

石青苦劝不住,还好这片院落在金陵中心,附近的坊市还算安全。石青只得道:“姑娘,您最多只能在门外这条街上转转,可不敢走远。”

“知道,”戚时微说,“你把小林叫来,他带几个人护着我出门,总可以了吧?”

戚时微取了碗清水,在灶前跪了,闭目沉心祝祷片刻,提起裙角出门。

她怀中已揣了面小巧的铜镜,心里默念着“九郎几时能回来”,跨过了门槛。

因她要听镜作卜,小林带人在她前后远远跟了,都是一语不发,不敢打扰。

今天是除夕,没有宵禁,虽说城中气氛有些紧张,但毕竟是过年,街市上依旧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戚时微刚走两步,就听着一个清脆的童音大叫:“来了!”

什么来了?

戚时微的眼光顺着投注过去,发现是邻居家的小女郎,不过六七岁,一边飞跑一边指着巷子外头大声叫道:“娘!有人来了,说是要找人,我不认识!”

戚时微目光刚一动,小林立刻道:“请九奶奶在此稍待,不要出巷子。”

小林一面说,一面做了个手势,两个精壮卫士上前,严严实实抓住那人的双手,将他带了过来。

“啊,”石青忽然惊道,“姑娘,这人……我认识!”

第66章 “生了生了!”

被压着的那人抬起头来,竟是戚时微全然陌生的一张脸。

“石青姑娘!”他道。

石青顾不上寒暄,对戚时微道:“这是商队里专管跑腿的小子,叫吴三,姑娘不是在一支船队里入了一股么?后来契书是他送来的。”

也就是今年下半年的事,却仿佛已经很远了。戚时微想起来,她受五娘相邀,在出海航行的商队里参了一股,后续事宜自然不必她亲自办,是石青去领人拿的契书,因此认识此人并不奇怪。

吴三也顾不上旁的,忙一径儿叩头:“启禀贵人,小的有大事要报!”

他吓得瑟瑟发抖,脸上还挂着横流的涕泪,戚时微看他一眼,道:“进去说话。”

小林便使人带了吴三进去,随意寻了一处偏僻房间,还不忘记很周到地给戚时微搬来一把椅子,在椅子旁又放了个暖炉。

吴三虽抖抖索索,口齿还算清楚,不一会儿将事情说明白了,原来他是来报信的。

能将生意做大的商行,自然不会只有一支船队,戚时微入股的那支船队早出海了,这家商号却另有别的船队正要靠岸,原本近日就要登港。

可等靠近了海岸线,船队却发现了不对!

海面上黑压压的一片,竟有些倭寇的船只,正朝着金陵附近最大的港口行去。他们的商船大,一不当心还撞上一只落单的倭寇小船。

出海通商的人,和倭寇、海贼打交道是惯了的,船上也有精壮打手和护卫,当即把那只倭寇小船的上众人绑了,远远绕开那片海域,然后用一只信鸽给岸上送了信来。

据说,倭寇预备顺水路进攻金陵,趁着没过正月十五,民间正高高兴兴过节,防务松弛的时候。

这是件大事,商号收到了消息,不敢擅专,立刻派人星夜赶路来报信儿。这些日子,不少临近城镇的贵人携家带口地往金陵城跑,又有些人索性一路往北去了。他只知道他家主子前些日子也往金陵城去了,但主子做事也不会同底下人交代,竟不知具体在城中哪一处,还是已经出城了。

近日又不许人进城,吴三光是混进城中就花了好大一番功夫,

比预计的晚了几天,他又找不着自家主子,这会子急的要命,生怕耽误了时间。

要知道,光是这家商号在金陵堆积的货物就有几千上万两!还有十来艘大船!更别说他自个儿在金陵城亦有亲朋好友,真真是心急如焚。

“还请贵人帮帮忙,给我家主子报个信儿。”吴三一边咚咚磕头一边道。

这事干系甚大,戚时微看了一眼小林:“你觉得此事可信吗?”

小林沉吟着点了点头:“金陵虽离海边还有些脚程,但却有水路连通,前些日子大家都猜倭寇是要从沿岸登陆,在海岸线布下重兵。大军都在前线,沿路水路的防务竟空虚。倭寇向来又喜欢行险,孤注一掷从一个港口长驱直入,也不是不可能。”

“小的还有证明!”吴三忙道。

“是什么?”

“这是我家掌柜的写的信,原是要带给主子的,”吴三拿出一封信来,“小人不识字,还请贵人验看。”

戚时微看了,果然是以掌柜的口吻写的信,简要讲了此事,底下盖了商号的印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