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1)

在医院照顾他?刘妈想起那骨头汤,什么都明白了。便是叶医生也没有来家里做过客,这人不一般。只可惜是个当兵的,刘妈似窥得八卦天机一样,提了两包看似点心糖果的纸包进了里间。

尹芝终于开口了:“陈军长的腿既然好得差不多了,我以后也不用去医院了,还请你信守诺言,别让这样的‘巧合’再发生了。”

陈季棠看看门边的女式小提箱:“我不来,你是不是又打算一走了之?”

尹芝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没有否认:“陈军长说的什么话,我出门走亲戚而已。”

陈季棠道:“你若是联系过从前的旧识,不管姐妹兄弟,还是同学朋友,他早就找到你了,更何况现在敢得罪他的人越来越少了,想从他那里得些好处的越来越多……”

尹芝被他揭穿了,这三年的确从未和认识的人联络过,一转念反问道:“陈军长对他的安排,知道得倒清楚?”

盛怀初去医院探望陈季棠,陈季棠对盛怀初的行事了如指掌,他们从前很有些龃龉,没想到如今这么亲近了,不由她不防备。

“不仅如此,海关也有他的人,他大概也猜到你有出洋的打算……”

尹芝心中一凛,这确是她没想到的,她多留一天那人的权力便更大一分,从前尹家瑞替她办的护照也不知有没有用了,若要改名换姓,便更麻烦了。

“所以陈军长已经告诉他我的下落了,你是不敢得罪他,还是从他那里得了什么好处?”

刘妈装好点心,听二人说话,三两句不离一个他,也不知那个他到底是谁,听得云里雾里,趁着二人皆无话的时候,端了点心糖果出去。

“军爷,吃点心。” 她把点心放在桌上,却见刚才码得整整齐齐栗子糖已塌了,再一低头,兜兜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块贼赃,吃得津津有味。

尹芝平日里不给兜兜吃糖,只因他吃起糖来没完没了,收走了还又哭又闹。

刘妈刚要去抱兜兜,已被陈季棠抢先一步揽到了腿上,自己也拿起一粒栗子糖放进嘴里:“这摩尔登糖,味道果真不错,你这个小东西,只顾自己吃,怎么不问问吱吱?”

兜兜点点头,大半个身子爬上桌,把手上握着正预备吃的一颗递过去:“吱吱。”

尹芝接过来,顺势把那一叠摩尔登糖拉到自己近前,兜兜知道她这是不让自己再吃了,委屈地坐回陈季棠腿上:“糖糖。”

刘妈见二人当着自己不说话,知趣地退了下去,说去烧些水来添茶。兜兜赖着不走,拉住陈季棠的耳垂玩起来。

尹芝走上前要将兜兜抱回来,被陈季棠不动声色按住了手腕。

“我把你送还给他,也许能换一个团的美国装备,或者大半年的军饷,千金易得,佳人难求,只怕他愿意付的更多。”

尹芝闻言,惊得抽回手,却被他反手攥得更紧了,又听他道:“可是,自医院遇见那日起,我就从没打算让他再来纠缠你,你这么聪明,真不知道为什么吗?”

她不是真的感觉不到,只是不愿这样想而已:“我去看看刘妈的茶怎么还不来……”

陈季棠不让走,牵紧她的手,仿佛握住了三年前那缕断线的情丝:“上海是我的地方,他不敢乱来,这孩子不论是不是他的,和我投缘得很……你可以不用东躲西藏,也不用远走他乡。”

江心小洲里,金色池塘边,来不及说出口的承诺,时隔多年,又由他亲自送到她耳边。

阳光照进晦暗的堂屋来,等待让他忐忑,好在她的掌心柔软温暖,惹人流连。

??88. 行露未晞 · 体面

经晚颐一走进亨利达珠宝行,便由店员请上二楼,入座看茶。她是这里的常客,向来由经理亲自服务。

“这位一定是盛先生。” 经理常在报纸上看他的照片,今日头次见到真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笑眯眯道:“二位喜事将近,恭喜,贺喜!经小姐若知会我一声盛先生要来,定让楼下清场,好专心接待二位。”

经晚颐见盛怀初礼貌地应了一声,没什么要敷衍的意思,便从手包里拿出一只盒子:“不必这么兴师动众的,母亲的红宝石项链搭扣松了,劳你让人加紧修了给我带走,晚上要用。”

经理戴上手套,将项链拿出来看看,交给伙计送去给师傅。

伙计走后,他压低声音道:“最近的好东西,因知道经小姐要办大事,都舍不得给别人看,留着先给小姐过目。”

经晚颐知道他是看着盛怀初在,想再做一笔生意,忙道:“今日不用了,改日你送到府上来,叫母亲替我掌掌眼。”

经理是做长久生意的,见她说得坚决,也不好再劝:“也好也好,夫人的眼光独一份,改日我带去府上,请夫人赐教。”

经理嘴上放弃了,眼睛仍不死心,见盛怀初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来,连忙递上火去。

“既然来了,便看看吧,有什么需要的,一并添置了,在这里等着也是等着。” 盛怀初走到窗边,呼出一口烟方道。

若空手回去,实在枉费了未来丈母娘的苦心安排。经府那样的人家,不会缺一两套珠宝,只不过做母亲的,总希望女儿在未来的丈夫那里如珠似宝。

经理也不再询问经晚颐,将保险柜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皆是耳环戒子项链成套的,配旧式喜服的红宝,珊瑚,翡翠,配西洋礼服的钻石,蓝宝,满眼珠光宝气。

经晚颐被经理殷勤劝着试了几套,盛怀初只远远看一眼,被她询问起来,只道:“我看着都不错,你喜欢就好。”

这是明摆着不打算给什么意见了。

越是怎样都好,便越是心不在焉,经晚颐也不愿再试了。

经理眼见着做不成生意,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我这里还有一串藕荷粉的南洋珍珠,最适合经小姐这样的年轻小姐,您一定赏脸试试。”

盛怀初闻言,掐灭了烟,走回展示桌边。

经理见他过来,脑筋一转,抬出那串珍珠来,交到他手上:“这条项链的搭扣最是精细,我老眼昏花,还是要麻烦盛先生。”

眼下之意是要他亲自给经晚颐戴上,这是珠宝行惯用的伎俩,女人爱珠宝,更爱男人亲手为她戴上的珠宝。

经晚颐本来也有几条长短不一大小不同的珍珠项链,光泽却不如这条,颗颗透亮到人心里去,心中不禁又几分期待,将长发揽到一侧,静静等着。

“先头满钻的那条就很好。”

没想到这串珍珠只在盛怀初手上逗留片刻,便又回到了盒子里,终究没戴在经晚颐的颈间。

“这串珠子虽不算大,颜色倒好。” 经晚颐也不知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串珠子,还是只想拂他的意思。

“珍珠易褪色,还是金刚钻一类的好。”

满钻那条项链几乎是珍珠的五倍价钱,经理也道:“盛先生说得有理,金刚钻的好,婚礼用又能图个情比金坚的好彩头。” 说着又将那条金刚钻递过去。

盛怀初这一回倒是替经晚颐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