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沈知微屏息扣住三枚琉璃珠这是三妹去年上元节赢的彩头。当侍卫拨开蕉叶的刹那,她弹指击碎廊下气死风灯,火油泼洒在柳氏最珍爱的紫貂大氅上。

“走水啦!“

趁着众人救火的混乱,沈知微闪身潜入祠堂。父亲灵位前的长明灯将熄未熄,她伸手欲添油,却见灯座下方有道新鲜划痕。用力左旋三圈,供桌下的青砖突然塌陷,露出个黑漆木盒。

盒中密信让沈知微浑身发冷。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吾女知微亲启...若见此信,为父已遭不测。当年雁门关军饷案牵扯东宫,为父截获兵部与肃州刺史密函七封,现藏于...“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沈知微迅速复原机关,抱着木盒滚入祖宗牌位后的夹墙。透过缝隙,她看见柳氏提着染血的裙摆跨进门槛,手中竟握着本该随父亲下葬的户部尚书印!

“老爷莫怪我心狠。“柳氏将金印按在祭文上,“您既把秘密带进棺材,妾身只好让沈家女儿们都去陪您。“朱砂拓印赫然显出“肃州粮仓“四字。

沈知微死死咬住下唇。原来三妹的婚事,父亲的暴毙,乃至自己的冤屈,都不过是这毒妇贪墨军饷的遮羞布!她摸向怀中半块螭纹玉佩,忽然记起母亲临终时的呓语:“...危难时可去永宁坊寻...“

“二姐姐?“稚嫩的童声突然响起。沈知微透过缝隙看见四岁的小妹阿沅揉着眼睛站在门口,怀里抱着自己送的布老虎,“你在和爹爹玩捉迷藏吗?“

柳氏的眼神瞬间阴毒。沈知微不及细想,破墙而出的同时甩出软剑。剑风扫落满室白幡,她拦腰抱起阿沅跃上房梁,柳氏的金簪擦着耳际飞过,钉入“忠孝传家“的匾额。

“沈知微!你若乖乖伏法,我尚可留这孽种全尸!“

怀中的阿沅突然抽搐,嘴角溢出黑血。沈知微扯开孩子衣领,看见锁骨处泛着青紫的针眼竟是最阴损的“三日枯“!她赤红着眼撕下孝服布条,就着长明灯油火淬软剑。

“母亲可知,沈家祠堂的横梁是南海铁木所制?“她突然挥剑斩断承重柱,“比寻常木头...更耐烧呢。“

轰隆巨响中,沈知微抱着阿沅破窗而出。身后传来柳氏凄厉的惨叫,烈焰吞噬了百年沈府最庄严的所在。她在荷塘边跪坐整夜,用软剑削去及腰青丝时,听见阿沅在昏迷中呓语:“二姐姐...阿沅疼...“

晨光初现时,沈知微将断发掷入尚未熄灭的祠堂余烬。玄铁剑匣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她对着焦黑的祖宗牌位三叩首:“自今日起,沈家只有承嗣子沈砚。“

怀中小妹突然呕出黑血,染红了那半本染血账簿。沈知微抹去面上血污,望向永宁坊方向的眼神淬着寒冰那里有母亲留下的最后生机,或许还有...真相。

第3章 雨夜修罗劫

子时·永宁巷

细密的雨丝仿若银线,在夜色里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幕布。沈知微抱紧阿沅,脚步匆匆地穿梭在永宁巷的阴影之中,斗笠下的双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雨水顺着斗笠边缘不断滑落,打湿了她的衣襟,寒意也随之渗进骨髓。

她在一处墙角停下,急促地喘息着,怀中的阿沅小脸青紫,身体软绵绵的,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呻吟。

沈知微咬了咬牙,将阿沅轻轻藏进一旁的腌菜缸里,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弄疼了她。刚安置好阿沅,沈知微怀里的螭纹玉佩毫无征兆地发烫,她下意识地握紧玉佩,那熟悉的触感瞬间将她拉回昨夜的火场。

熊熊烈火在眼前肆虐,母亲气息微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着她的手,紧紧攥着这块玉佩,口中呢喃着:“永宁坊……七月十五……”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可今日分明是七月十四,沈知微眉头紧锁,满心疑惑。

“二……哥哥。”阿沅从缸沿探出脑袋,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蝇,“阿沅想吃糖莲子。”沈知微心中一揪,握剑的手不自觉地猛然收紧,骨节都泛出了白色。

三个时辰前,为了给阿沅换半颗续命丹,她咬着牙将珍贵的玄铁剑匣抵给了黑市郎中。如今,永宁坊最大的胭脂铺“朱颜阁”近在咫尺,可母亲临终所说的“三层暗格”,究竟藏在何处?她心急如焚,却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一声惊雷炸响,仿若天崩地裂,紧接着,急促的马蹄声如同一阵催命符,重重地碾过青石板。

沈知微脸色骤变,立刻抱起阿沅,闪身躲进一旁的暗巷。慌乱之中,她一个不稳,撞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刹那间,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沉水香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抬头,只见玄色织金蟒纹下摆扫过自己染血的皂靴。

“小郎君好生心急。”一道低哑的调笑在耳畔响起,沈知微只觉后颈寒毛乍起,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这个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她努力回忆,三年前秋狝时,那惊鸿一瞥的摄政王,不正是这般独特的嗓音?她的心猛地一沉,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丑时·破庙

“唰”的一声,沈知微抽出软剑,寒光一闪,直逼对方咽喉。可就在剑锋即将触碰到那人肌肤的瞬间,一股大力传来,她的手腕被稳稳钳住。

萧景珩斜倚在斑驳的韦陀像前,神色慵懒,手中的玄铁折扇恰到好处地架住了她的软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沈公子这剑法,倒像是幽州顾氏一脉?”

沈知微瞳孔骤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母亲确实姓顾,可外祖家二十年前就因通敌罪被满门抄斩,早已在世间除名。

她强装镇定,故意让剑尖微微颤抖,装作一副初出茅庐的少年模样:“阁下认错人了,在下……啊!”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惊呼打断。

萧景珩突然伸手,一把扯开她束袖的麻绳,动作粗暴又迅速。

他染血的指尖轻轻抚过她腕间那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原本带着笑意的眼底瞬间变得冰冷彻骨:“这捆伤……是沈府特制的铁蒺藜所致?”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刀,“昨夜刑部大牢逃了个女囚,小郎君可见过?”

破庙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犬吠声,紧接着是脚步声和呼喊声。沈知微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反手将阿沅塞进供桌下,动作敏捷。可刚转身,就感觉腰间一紧,一柄玄铁折扇抵住了她的腰窝。她的心猛地一沉,只听见“嗖”的几声,暗格里弹出三枚透骨钉,不偏不倚,正钉在她们方才站的位置。

“东南三十步,槐树洞。”萧景珩突然往她怀里塞了个冰凉的物件,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带这孩子走。”沈知微下意识地低头,只见半块螭纹玉佩静静地躺在她掌心,她的眼睛瞬间瞪大,满是惊愕。

这半块玉佩,竟与她怀中的那半块严丝合缝!她惊愕地抬首,想要问个究竟,却见萧景珩已伸手撕下蟒纹内衬,动作迅速地裹住她的发顶,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你的眼睛太亮,不像男人。”

寅时·乱葬岗

狂风裹挟着暴雨,如猛兽般肆虐着乱葬岗。沈知微紧紧握着断成两截的玉佩,雨水不断打在她脸上,模糊了视线。

她望着不远处的萧景珩,只见他孤身一人,与十八黑甲卫厮杀在一起。他右肩的箭伤不断渗出血来,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滑落,滴在泥地里,很快就被雨水冲刷殆尽。可他的招式却越发狠厉,每一次挥动玄铁折扇,都伴随着一阵破风之声,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让人胆寒。

“接着!”沈知微突然大喊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软剑朝着萧景珩抛去。萧景珩闻声,身影如电,凌空而起,稳稳地接住软剑。

就在他握住剑柄的刹那,剑柄上的北斗七星纹路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仿若星辰降临。他手腕轻轻一抖,瞬间挽出七朵绚丽的剑花,每一朵剑花绽放,都伴随着黑甲卫的惨叫。最后一个黑甲卫轰然倒地时,萧景珩的剑尖正挑着一枚刻有“肃”字的铜符。

“果然与肃州有关……”萧景珩拭去嘴角的黑血,声音沙哑,还带着一丝疲惫。可话还没说完,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直直地栽进沈知微怀里。沈知微连忙伸手扶住他,这才发现他后背竟插着三支燕尾箭,箭镞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

怀中的阿沅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小脸扭曲,痛苦不堪。沈知微心急如焚,咬着牙,费力地背起萧景珩,一步一步朝着山崖艰难挪动。暴雨如注,肆意冲刷着乱葬岗的尸骸,每走一步,她都能感觉到脚下踩着森森白骨。就在她几乎要体力不支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萧景珩低低的笑声:“小郎君身上……有女儿香……”那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却又透着浓浓的疲惫。

卯时·崖洞

崖洞内,昏黄的火光摇曳不定,映照着沈知微疲惫又焦急的面容。她蹲在篝火旁,用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烘烤着匕首,火苗舔舐着匕首的刀刃,发出“滋滋”的声响。萧景珩昏迷不醒,静静地躺在一旁,玄铁软剑横在他们之间,剑身映出他苍白如纸的面容,毫无血色。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伸手掀开萧景珩浸血的衣襟。就在她的手触碰到他肌肤的瞬间,她的动作猛地一滞,眼神中满是震惊。只见萧景珩的心口处,赫然刺着一个七星刺青,那纹路,竟与母亲留给她的剑匣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别碰……”萧景珩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底翻涌着血色,显然剧毒已侵入心脉,他死死地盯着沈知微,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会有顾家的……”

话还没说完,山崖外突然传来一阵羽箭破空的声音,尖锐又刺耳。沈知微脸色大变,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抱起阿沅,朝着洞口滚去。就在这时,一块巨石轰然崩落,堵住了洞口。沈知微惊恐地看向萧景珩,只见他用折扇撑起身子,将断玉塞回她手中,声音微弱却坚定:“活着出去……查肃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