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去白门乡里的和奇袭淡河的是同?一批人,”她说,“那他们?来不?及在这?时候赶到淡河。在淡河外截击他们?,这?是最好的。”
站在她身侧的苌濯侧过脸来,他缓慢地,试探性地伸出手,仿佛想要扶一下她。
嬴寒山没有把?目光分给他,她笔直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把?自己也变成一块磐石。但在垂落的袖子?下,她无声无息地抓住了他的袖口。
她真的需要一个支撑点?,否则她恐怕自己盛在这?具躯壳里的魂魄会被晃碎。
从?帐篷里走?出来时林孖还在那里,他看起来平静了些,一动不?动地蜷曲着后背坐着。
杜泽先出去了,他过去抱住他,用力拍了两下他的后背,什么也没有说。
这?个年过三十的男人抬起头,大跨步地从?这?个叫他阿兄的青年身边离开,走?时昂着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抽搐。
嬴寒山也过去了。
林孖这?才慢慢抬起头来,他的脖颈僵直,转动时好像要咔咔地发?出响声。
那对清澈的,像是一只亚成花豹一样的眼睛看着她,瞳孔放得很大。
姨妈。他哑声哑气地说。
“嗯。”嬴寒山在他身边坐下,张开手。林孖立刻抱住了她,把?头低下去。
他整个身体绷得像块石头,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她听到他断续地,急促地呼吸,然?后变成呜咽,最后变成号哭。
姨妈,姨妈,他其实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来,或许是哽咽堵住了喉咙,或许是脑袋里的语句一片一片地炸开,分不?清哪一个应该先从?嘴里倒出来。
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突然?从?所有人的林阿兄,战场上最骁勇最狡黠的领袖变回?一个半大孩子?,他想说他的爷娘,他想说这?一次出去本来是要博得声名衣锦还乡,他想说其实他的那些军营里的兄弟姊妹还不?知道这?盒手指的事情。
我怎么跟他们?说,林孖想,我怎么跟他们?说啊。
是我把?他们?从?家乡里叫出来,他们?每一个人都信任我,敬重我,我说我们?是要为白门人扬名的。
可如果没有白门人了呢,如果没有他们?的爷娘家人等着他们?衣锦还乡了呢?
他说不?出来,他只能像是只野兽一样哀叫着。
嬴寒山就这?么抱着她,好像她真的是他的某个长辈,直到他哭得哑了声,才慢慢松开他,推着他的肩膀让他坐直。
“林孖,哭够了吗。”
林孖恶狠狠地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坐直了。
“人还没死,”她说,“他们?还在这?个人手里,白门乡还在。你可以在这?哭,我陪你一起,所有人都可以陪你一起。但时间不?够了,在这?多坐一会救他们?的时间就少一点?。”
她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抓紧:“你信不?信我?”
林孖很用力地点?头,他把?牙咬在一起,腮因?为这?个动作而有点?鼓起来。
“那好,你现在站起来,和我一起去找其他白麟军,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然?后我们?带着他们?去救你们?的家里人,把?那些敢对我们?家里人动手的人按死在水里。”
她伸手擦了擦他的脸。
“宿主觉得自己能成功吗。”在这?个档口,她听到系统的声音。
嬴寒山很轻地笑了一下,她紧紧咬着牙齿,直到尝到一点?血腥味
昨夜里下了一场霜,把?水边的叶子?冻得有些发?脆。当船从?它们?边缘行过时,这?些叶子?就发?出铃铃铛铛的声响。
田恬在主船上向下望着,水面照出他的一点?影子?。
他生得很好,担得起一句姿容甚美,那副并不?很高?大的骨架和略微有些高?的额头暗示着他的南方血统,但他说话全然?是北方的腔调。
亲兵站在他身后,谨慎地打量着自己这?位主将?的背影,那张脸上总是带笑的,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但在他身边待得足够久的人才知道,他极少真正地笑。
他们?宁可他不?要笑起来。
就在几天前,他刚刚看到过田恬的笑容。那位年轻的将?领坐在白门湾海滩边的礁石上,脚下生满了藤壶的水洼已经变成浅浅的红色,一具尸首面朝下倒伏在那里面。
田恬用脚蹬着它的肩膀,把?它一下一下地踩进?水里,像是一个孩子?在踢一件玩具,当他抬起头来时,那张脸上也是如同?孩童一样的笑容。
活着抓住了多少人?他近乎是快活地问。
“把?他们?的手指砍下来,找个盒子?包起来给那群白门军送过去,对,包好,包好,一定别丢了。”
这?么说着田恬就咯咯地笑起来,笑得畅快,像是刚刚有人讲了个很好笑的笑话。
海风吹在他脸上,吹开散下来的一缕鬓发?。他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站在近前的亲兵。
不?好玩吗,你怎么不?笑呢。他问。
于是这?个亲兵也只能挣扎着,扭曲地微笑起来。
站在船上的田恬回?过头了,谢天谢地,他现在没有在笑。但那双眼睛亮得出奇,在初晓的天幕下像是一对凶兆的星星。
他用手托着远处的水面,那里正有一点?影子?浮现。
他仿佛是托着一只草虫一样,展示地向自己的亲卫指了指那抹影子?。
那群人来了。他轻柔地说。
“太好了,他们?来了。”
第046章 困于笼中
河风在吹动白鳞军的头发。
在淡河军中度过?的这段时间,他们的发丝已经生长到足够扎成髻的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