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1)

“寒山先?生,有报……有一支军队约莫千余人?,奔袭淡河……!”

嬴寒山进军帐时所有人?都到了,甚至杜泽也在这?里?,进门?之前她看到林孖站在门?口,看到她就很急切地?冲上来,又被护卫挡开。

这?个年轻的男人?呼吸急促地?盯着她,嘴唇翕动?。姨妈,他沙哑地?叫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

她向下按了按手,示意他稍等,然后转进了帐篷里?。

“敌军分兵袭击淡河,”她说,“应该是几天就动?身?了,老板,我们……”

裴纪堂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他眼神肃然地?示意嬴寒山看她面前的案几。

那上面放着一个用细布包裹的盒子,算不?上精美。嬴寒山问询地?抬头看了一眼周围人?,伸手去开:“这?是什么?”

然后,她嗅到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腐败血气。在黑色的血污中,有一堆白色的东西胡乱交叠在一起。

那是一盒手指,满满一盒

第045章 凶星将至

那应该是一个氤氲着露水和草木气味的清晨。

虽然水泽边的蒿草已经变黄,折断,被马蹄踏得匍匐在水中,周遭的村落也不?再升起炊烟,但仍有人不愿意放弃故土。

那个没有用布巾扎头,脖子?上系着一条汗巾的老农站在树下,把?柴火堆在自己的脚边。

冬天快来了,今年的冬天会比往年更严酷些,邻里少了,活着的人只能自谋生路。

他用余光瞥着脚下的柴草,又眯起眼睛抬头,享受着这?个秋天已经所剩不?多的晴日?。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过来。

那个农人睁开眼睛,伸手抓住了腰上的柴刀。他已经听出这?是一人一骑,但仍没放松警惕这?世道任何骑马的人都值得警惕,即使手握武器,双脚站在地上的人也比骑在马上的人孱弱许多。

但当他看到马上的人时,他慢慢松开了柴刀。

那陌生人不?着甲,身上也没有武器,当靠近他时那人放慢了前行的速度,直到停下。

在沾了尘土的发?丝下是一张和蔼的,汗涔涔的脸,他凑过来,客气地叫了一声老丈。

这?农民仍旧稍微有些警惕地看着陌生人,而这?个骑马的来者微笑着拱手,仿佛自己是他的一个后辈。

他说自己是传令的信使,因?为军情紧急不?能久留,想托老丈把?一个盒子?送去附近的军营。

只要盒子?送到,军中人自然?知道情形,也会给他一份公道的奖赏。

农人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也不?知道附近的附近的军营里是何许人。

他本应拒绝的,但那张忠厚的,有些薄汗的脸莫名其妙地可信何况那人给了自己三十枚铜钱呢?

于是这?个一无所知的农民,就在晌午后拿着这?装满手指的盒子?走?向了裴纪堂营中。

嬴寒山对着盒子?皱了皱眉,她对血腥的事物很少有所感。

作为一位实际意义上的杀生道女修,她没有大多数人会有的那种对骷髅或者血液所有的天生恐惧感。

这?种恐惧源于对死亡的不?安,而杀生道者的本能超越了这?种恐惧。

她询问地抬头看着周围的同?伴,试图从?他们?口中找到一些解释,但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用眼光暗示她低下头去再看。

于是她又低下头去。

盒子?里的手指已经开始分解,血块变得漆黑,嬴寒山意识到在它们?之间散布着些小物件。

这?些物件很难分辨,或许有一块割下的袖口,一个系着红绳的铃铛,两枚紧紧相连的贝壳,这?些细碎的,不?值钱的,生活化的小玩意堆在一起,被血染成暗褐色。

一股反酸的郁气涌上嬴寒山的喉咙,她的胃在这?一刻收缩绞紧。

“不?是吧。”她听到自己喃喃自语。

“是白门那边的乡里。”杜泽说。

世界上最残酷的计数工作就是数尸体。

或许数敌军尸体时会好一些,数字转化为战功的兴奋可以掩盖住其他的一切。

数自己人尸体时也没那么难过,至少在最开始的那个瞬间,可以把?自己的同?袍当做数字,不?考虑他们?是活人,只考虑我们?的队伍损失了多少,我们?是胜了还是败了。

但现在没人能把?这?一盒子?手指当做数字。

它们?大多数弯曲着,是被砍下后的肌肉痉挛,这?意味着它们?是从?活生生的人体上被斩下来的。

这?不?单单是挑衅,更是威胁寄来盒子?的人在威胁这?个军队中的一些人,你们?的家人活着,在我手中,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决定他们?的生死。

有明显是女性的手指上还染着蔻红色,可能是紫茉莉或者是凤仙花染上去的,有手指黝黑,皮肤松散,也有手指细而白皙,或许在几天前还牵着爷娘的衣襟。

嬴寒山觉得自己头皮发?炸,这?时候她应该尖叫,应该呕吐,应该开始尖锐地咒骂。

可肾上腺素升高?的瞬间她冷静下来,在有点?重影的视野里望向杜泽的脸。

他没有尖叫,没有呕吐,他像是一块石头一样沉默着,除去肩膀上压抑着的细微震颤。

血液骤然?涌上头顶又骤然?冷却的感觉让她站立不?稳,嬴寒山用力阖上眼睛又睁开,她明白了,现在她是没资格情绪激动的。

这?个军帐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资格诅咒,嚎叫,哭泣,哪怕在这?里的不?是一盒手指而是他们?之中谁的头颅或者尸体,余下的人也只能绷紧面皮继续做手中的事情。

他们?是这?个军队的核心,是所有军士的神?,任何时候都不?能崩溃。

嬴寒山默默关上了那个匣子?,退向一侧的帐壁,现在她很想找个地方靠一靠,但她还是站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