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寒山点点头,她倒是?不?信两?匹纯血马在内地生的小马会质量下降,但她听出来这是?婉拒了。
“所以你到底要多少马?”乌兰古问,“我们的马,是?战士的腿,很贵。”
嬴寒山算了个数:“五千匹,能吗?”
图卢又开始笑,给她倒酒:“你是?中原的公主吗?从?京城跑到这里来玩了?你知不?知道想?养五千匹天孤马要耗费多少?寻常马贩来北边,资本?少的带走几?百匹,资本?多的带走一千匹就已经不?易。不?是?他们买不?起更多的马,是?他们喂不?起。”
“你要那么多马……卖得出去吗?”
有一瞬间嬴寒山觉得她的语气有点微妙,但当她望向图卢时,只看到后者趴在桌子上,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还在笑。
“开玩笑,”她说,“你必不?是?中原的公主。”
“自然不?是?,”嬴寒山点头,“谁家公主像我这么寒酸。”
“不?是?,”图卢比划了一下,“你很漂亮,我见过几?个你们的王族,他们都像是?得了水蛊病一样,病恹恹的。如果他们都像你这么漂亮,草原就该提防你们了。”
这话可能有点让人不?舒服,但她说得很诚恳。图卢端起酒碗,笑眯眯地又和嬴寒山碰了一下。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喧闹。
另一桌的人拉扯住了图卢身边的一个人,把他强拖到了座上。图卢放下碗活动了一下后背:“啊!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站起身走过去,然后是?一阵爆发性的翻倒声。秦蕊娘探头往那边看了一眼,收回眼光,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来。
“给,大将军,”她小声说,“我原本?是?要去衙门交还这个的,遇到你就正好给你。我在市集边上捡到的,倒了倒里面有串白门人的手链,或是?哪个白鳞军士丢的。”
嬴寒山接过来看了一眼,是?她的荷包。可能是?在扭送假药贩子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出来。按道理没人能偷她的东西,要丢也是?她自己掉了。
她点点头,打开荷包。里面的东西倒是?没少,一点散碎银子,海石花送给她的贝壳手链,青簪夫人给她的狼牙信物。
一道影子从?她手上掠了过去。
嬴寒山把东西塞回荷包,才发现图卢已经回来了,正在用一块布擦手。旁边跟着一个长头发的少年,一脸生气地喝掉了图卢的酒。
“这是?巴思巴图,”她指了指少年,“刚刚有人欺负他,他年纪小身量轻被拽过去了,我还得跟对面讲讲道理。”
这是?个男孩,秦蕊娘想?,对面大概是?把他当作少女调戏了。结果这孩子没把他怎么样,这群天孤少女们把对面一顿好打。
既然图卢说还要讲道理,那做客的就只能先告辞了,嬴寒山站起来预备要走,想?了想?还是?留下一句话:“我是?真的要买马。”
“如果我能弄到参,就到这里来卖给你,你要是?有马,也多卖给我。”
图卢笑起来,点点头,突然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一定!今天喝酒喝到一半就被打断了,不?高兴,等我晚两?天再请你们。”
客人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女王脸上毛茸茸犬科动物一样的微笑也消失了。
她转过头,把那个找事?的客人丢出门,从?怀里摸出半串钱拍在柜台上,转身就走。一声呼哨,少年少女们就立刻跟了上来。
“图卢,”叫巴思巴图的男孩用天孤话说,“那个人是?个奸细。他把我拉过去乱摸,想?趁机找我身上有没有信物。”
“不?奇怪,蒙多部的王快死了。”乌兰古说,“他的儿子想?继续统治他那群叔叔,就得干点实?事?。他们部盯着咱们很久了,这次恐怕是?一路跟来的。部里截过他传信的鹰,他着急得很,这次自己也来了。”
“唔唔,”像是?猫儿一样挂着她的那个女孩小声说,“那今天那两?个人,是?图卢之前说的,选的套吗?”
“不?是?,”乌兰古摇头,“那两?个人里,金眼睛的那一个应该有点复杂,不?能让她掺和到这件事?里。另一个有恩于我,我也不?应该算计她。”
“你们去,再找两?个行商,当做套臧州官府的套。”
“等到蒙多部那个王子对我们下手的时候,就把这两?个行商推出去当见证。我们杀掉那群追上来的鬣狗,同时放他们去报官,说是?强盗抢劫。这样长天在上,蒙多部天高路远,只能听说他们的王子是?被臧州官府当作强盗杀掉了,寻仇寻不?到乌兰古部。”
“我们还能趁他们内乱,把草场拿回来……如果那个金眼睛的女人身份真如我所想?,那我透给她的那句话说不?定也会变成蒙多部的掣肘。”
当说这些话时,图卢·乌兰古脸上没有一丝温柔的微笑。
她看起来全然不?像是?醉了,被匕首雕刻出来一样的面容上,有与某位夫人同样的冷酷。
第260章 螳螂,黄雀和一只狐狸
商业发达的地方都很繁华。
夏天天黑得晚,宵禁的?时间也推迟,在蒙着?蓝墨水一样蒙蒙暮色的十里城里,灯一盏一盏地点?起来?了。
三层的?酒楼挂着?鲜艳的?锦缎,灯笼上用彩墨画着些花鸟和美人,蜡烛在这些灯笼里燃烧时,美人们就好像一瞬间有了生命,拖着?长长的?披帛在花中行?走。
站在窗边的?汉子痴痴地看着?这纸画的?美人,脑袋里想的是白日里在街上见到的?中原女人们。
臧州有一些地方?的?人很白皙,女人们有乌黑的?头发与露水打湿的?果?实?一样湿漉漉的?眼睛。
这个人当然不知道这些看起来?白皙柔弱的?女人有与他臆想完全不同的?刚烈悍勇,他现在这么看着?这些美丽的?灯,想象的?是像灯一样可以被他拿在手?里把玩的?年轻姑娘。
他是塌莫王子最器重?的?亲信,也是蒙多部有头有脸的?贵族,有大片的?牛羊,成箱的?金银与为他放牧的?奴隶。那些衣衫褴褛的?女奴有家里奴隶生下来?的?,也有战斗掠夺来?的?,但无一例外骨瘦如柴而黝黑。
他注视着?这中原人的?街道,花灯,女人和孩子,胸腔中有一股难以压抑的?热切。
北方?太冷了,冬天太长,春夏太短,那个地方?已经?不适合神灵的?子孙生活。草原各部一直没有一位共同的?头领,没办法团结起来?撕开边境的?防线,来?到温暖的?中原。
但如果?塌莫王子能够继位,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蒙多部是实?力?强劲的?大部族,但这些年一直因为王年老而势头不显,如果?这一次王子能够杀死?或者俘虏乌兰古部那位年轻的?女王,蒙多部就能吞并乌兰古部,成为最大最有战斗力?的?部族。
乌兰古部是女人的?氏族,在草原这个死?产率惊人,生育率低下的?地方?,女性部民的?补充至关重?要。谁掌握了更多能生育的?女人,谁就掌握了源源不断的?兵力?。
这么想,他更希望王子能够活着?捉到那个女王。
他不想要乌兰古部的?女人,“乌兰古”的?意思是月亮一样的?白狼,乌兰古的?女人们也被叫白狼女。她们骑着?骏马,挟着?像狼牙一样闪亮的?弯刀,毫不留情地砍掉所有与她们为敌者的?头颅。
太酷烈了,他想,即使是天孤的?女人,她们也太酷烈了。他等得起,他要等到王子带领天孤的?子孙们杀入中原,然后挑选这里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