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1 / 1)

那只鸡是?她留着生蛋的唯一一只鸡,他看着它,好?像看着她的半条命。她躲在门后可怜地绞着衣襟,一抬头又看到背后有?野兽纹路的那个?青年出来了。

青年抬起手,又快又狠地对着那人的脑袋来了一下:“睇三小睇(看什?么看)!”

被打的那人很委屈地揉揉头发,叫了一声什?么。胡婆婆有?些?耳背听不清楚,只隐约觉得应该不是?在叫阿兄之类的话。

这群人沉默地吃了粥,没有?一个?人嚷嚷着要荤菜或者酒。那只母鸡安然?地在鸡窝里睡了,夜色逐渐落下去?,屋里只余一盏微弱的灯照亮几个?人的脸。

胡婆婆缩在屋角,试探地问他们要不要铺盖。

“不要,阿婆,李去?睡吧,”那个?纹身的青年并不凶恶地回了,“温几个?坐椅子睡。”

她喏喏地应声,却不敢真去?睡,只是?窝在屋里熬着。子时一过,屋外树影婆娑,一只老鸱唬唬地叫着直向月亮飞去?,屋里的灯骤然?灭了。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嘈杂的声音由远而近,仿佛一群振翅的飞虫。

杂音越来越大?。

呯,呯呯!有?人在砸门,门闩在门上哒哒地震动着,发出濒临断裂的吱吱声。“开门!开门!”门前人粗声喊,“知你屋中有?人!若不开门,烧你全家!”

胡婆婆窝在窗户下,不敢应声,也不敢出去?开门。家里已?经来了一伙强人,为何外面还有?一伙强人?他们究竟是?一伙,还是?黑吃黑?

吱呀,堂屋的门开了。伴随着一阵又急又密的脚步声,大?门歘地一声被拉开,叫骂声还没来得及爆发出来就被惊呼淹没。“有?埋伏!……呃!”不知是?谁惨叫,还没来得及把囫囵话吐出来就被窒息声封喉。

月亮白?惨惨地照着院子,一片片飞舞的刀光倒映着月亮。胡婆婆趴在窗框上颤颤巍巍地向外看,只看到十几条影子战在一起,刀一瞬间将血液照亮,泼地的鲜红交杂在骨白?里,又随着月光被云遮住而隐没。

天黑下去?,刀也像是?黑浪里的银鱼一样,隐没不见了……

胡婆婆第二次爬起来是?鸡叫后,天已?经微微有?些?亮,从?窗户往外看去?,院子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地上有?些?湿气?,好?像有?谁拎了水泼洗过一遍,树上有?几道白?痕,不知道是?怎么留下的。

她惊魂未定地盯着院子看了一阵,颤颤地往外走,一开堂屋门又被吓得险些?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来家里借宿帮工的青年人一个?不少,只是?都换了身衣服,每个?人腰上都挂着刀,刀鞘上犹然?有?斑斑血迹。

三四个?被蒙了脸捆得像是?粽子一样的人丢在地上,一听到有?人开门纷纷呜呜叫着挣扎起来。

胡婆婆悚然?地看着屋里人,还是?身边哪一个?眼疾手快,扶住她才没有?摔倒。

“阿婆无要怕,”纹身的青年和煦地对她说,“我诶不是?歹人,执行公务,就在这里待一晚上,借了院子。阿婆家里有?一个?儿子在军中,我诶是?知晓的,这群人在乡里盯着阿婆这样的人家下手,是?要变乱军心。”

胡婆婆点头,摇头又点头,那个?扶住她的青年人松开手,抓起其中一个?粽子:“你,起来,给阿婆磕头谢罪。”然?后不管那人的挣扎,抓住他的头发就向门框上掼了两下。呯!呯!两下下去?那个?被抓起来的人瘫软下来,剩下被捆着的顿时老实了不少。

“不要胡搞,”纹身青年皱了皱眉,“姨妈要活口?。”

这时候老人才反应过来,摸着额头迷茫地看向那个?上首的青年,她仔仔细细地对着青年英气?又煞气?的眉宇看了半天,犹豫地问:“这位大?王,究竟是?哪里来的?”

所有?人一齐大?笑起来:“阿婆,不是?大?王!这是?小林将军,是?驻扎在蒿城的林孖林将军!”

胡阿婆摸着额头,大?张着嘴,啊啊了两声没有?说出话来。“啊,啊呀,”她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突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那……那……”

“那我去?把那只鸡杀了!”

第238章 临孤关

风带着泥土冰融时微腥的气息。

一匹快马从远处的地平线奔驰而?来,汇入洪流般的行军队伍中,不多时另一匹马从队伍中被碰撞出来,又碰上下一匹马。

从马到人,从传令兵到亲兵,当信被递给嬴寒山时,它的外封已经微微汗湿。

嬴寒山拆开信看了一眼,折起来封回去递给身边人。

“带给裴刺史,阅后便利时焚。”她面无表情地说。

“这是军报,是否要给……”看到封上林孖的印,那传令的士兵多?问了一句,按照惯例,嬴寒山是会一并传给苌濯和嬴鸦鸦的。但马上的女将只?是向下瞥了一眼,带着一点要重?复的不快。

“刺史,阅后便利时焚。”

“喏。”

嬴寒山面不改色,好?像那封信上写的是“您今天吃了点嘛”,身边士兵在主将脸上看不出端倪,也?就纷纷低下头去。

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压抑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不,苌濯知道,那位骑着淡灰色洒青马的军师正向她看过来,她胸中心脏反常的搏动牵动了他?。嬴寒山抬头,正对上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她对他?眨眨眼,做了个口型。

没事,之?后说。她说。

苌濯温顺地移开目光,嬴寒山扭回头空咽一口,压下自己?不稳的呼吸。

那封信上只?写了一件事。

第五煜在飞甍关。

短短几个字像是一道雷,炸得嬴寒山一口气哽在喉咙,血从四肢百骸冲向头顶。她攥紧马缰,让手甲陷入皮肉轻微的刺痛唤回心绪。

仇人就在前方,就在这次行军的终点,只?要这个消息被传出去,不用?军曹催促,士兵们自己?就会铆足劲冲到关下。这不是一次普通的作战,这是切切实实的复仇,有什么?能比这个消息更激励军心的呢?

但她不能在行进途中说。

第五煜在那道山关里是件反常的事情,之?前的游击战就不是正儿八经打的战役,这道山关也?不是什么?决定生?死存亡的关卡,他?作为最高指挥者没必要留在这里。

在出发?之?前的会议上所?有人就达成了共识,如果不能找到突破口快速夺取关隘,那在这里耗费的时间可能会非常惊人。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前面不是一个能靠哀兵的气势猛冲下来的关卡,那在半路激发?士气就是无意义的浪费。

第五煜应该知道这一点。嬴寒山想,所?以他?不在乎送一些袭扰的人出来放消息。

这甚至算不上一个计谋,只?是对手过招时的点头致意罢了。

传令兵飞驰至后队,那个接过这封信的人取出内里,看了一眼,如嬴寒山一般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折起它,收进了袖子里。

满山的野桐开始生?出小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