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1 / 1)

嬴寒山露出一点?和善的微笑,身体向前一倾,把胳膊肘压在膝盖上:“各位睡得挺好的。”

鸦雀无声,没人敢回?她。

“就你们大爷的让我妹加班加到累病对吧!”

好,风摧秀林她摧这群木头棍子,一声能?震退同级修士的咆哮震得所有人倒退三步噗叽跪下,终于有人开始惨叫了:“没有啊大将军冤枉啊谁敢让她加班但她子夜睡卯初起我们拦不住啊!”

惨叫无效,不吃你这套,你可以拦不住但不可以在我妹加班的时候睡觉。

嬴寒山笑眯眯地看着这个答话的人,手轻轻攥了一攥,咯咯声从?手骨传来。

就在这横竖好像要出点?什么事的时刻,一个风驰电掣的影子创了进来。

“创”,这个动词用得绝对没有问题,冲进来这个人人挡撞人鬼挡撞鬼,掀翻了四五个跪着发愣的文官之后,终于创到了嬴寒山面前,响彻屋宇地喊了一声“姨妈”!

是林孖。

这小子有一阵子没好好修面了,从?脸颊到割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都?透着一股生机盎然的潦草劲。他不站在一个地方,他像是只刚刚看到主人的黑狗一样蹦蹦跳跳,不知道是应该先叼袖子还是先把脑袋凑到她手底下去。嬴寒山举着手看他蹦跶了一会,终于眼疾手快按住了他。

“你小子消停点?,我眼晕。”

林孖笑起来,这一冬天作战没落着捂白他的皮儿,牙倒是还像之前那么白:“姨妈!”

“温就系知晓姨妈要醒的嘛!姨妈无事的嘛!”

“姨妈一回?返温就向淡河走了!伊们讲姨妈睡着,睡着也不醒,温要去看,他们不让。但温知晓姨妈是没有事的!淡河……淡河……”

高高兴兴的黑狗崽子突然不摇尾巴了,他脸上还留着刚刚看到嬴寒山时狂喜的笑容,嘴角却?颤抖起来,一只手举起想抓住嬴寒山按住他的那只手,手指却?不住地哆嗦。

“姨妈。”他的眼眶慢慢变红。

“淡河无有了。”

“杜阿兄也无有了。”

嬴寒山沉默地伸出手,抱住他毛茸茸的脑袋,林孖沉沉地把脑袋垂下去嚎哭起来。战斗,厮杀,血腥,阴谋,人一刻不停地沉浸在这些事里麻醉自?己,让自?己忘记亲人的死,家乡的毁灭。

或许林孖不仅仅是在哭杜泽,他还在哭那些最初跟着他从?白门来到这里的人,他们已?经变得很少,很少,少到一双手就可以数出来,战争还没有结束,他没法告诉这些人已?经完尽了,我们赢了,我们可以骑着高头大马载着金银珠宝回?乡去了。

更?何况那个“乡”也不存在了。

他把额头抵在她肩上,哭湿了她的半边肩膀。林孖不会觉得依靠在一个女性怀里恸哭有什么不对,嬴寒山是他的姨妈,是他的长辈,是和杜阿兄一样带着他们向前走的人。

杜阿兄没有了,还好姨妈还在这里,如果她也不醒来,那前路就太让人绝望了。

林孖因为这个设想而发抖,不是恐惧,是快要把胸骨炸开的恨意。他要去撕碎那个杀了杜阿兄,害姨妈受伤的杂种?,把他片成一片一片分给兄弟姊妹们吃下去。

嬴寒山轻轻地叹着气,伸手抚摸林孖的后颈,像安抚一只狗崽或者狼崽。他安静下来,不再发抖,不再嚎啕,呼吸逐渐趋于平稳。

“别哭了,”他听到嬴寒山说,“我还在这里。我和你们一起去报仇。”

为杜泽,为我在“这一个世界”的家乡报仇。

第213章 爱人及非人

嬴鸦鸦睡了三天。

其实按道理她应该睡一个月,甚至再也不醒来?,但既然嬴寒山来?了,那就不要说黑白无常,就是十殿阎罗到这里接人,也要被嬴寒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ABAB扎上十几个窟窿。

她屏退了其他医生,开始拿最初救嬴鸦鸦的方式捞她。

以血化生上升到四之后捞人已经不需要半条命,她清理掉围绕在嬴鸦鸦脏器和灵府的死气,重新把自?己的血灌注进去,修复开始衰败堵塞的经?络。

苌濯被嬴寒山血气的消耗唤醒,一束细微的花枝从她胸口?伸出,在她手腕上绕成?圆环。

“别,你别插手。”嬴寒山弹了他一下,“我变小?花人就算了,你别带上她。”

花藤有些委屈地瑟缩起来?,自?她手腕上蔓下,

嬴寒山用真气在嬴鸦鸦身体?里行过?一周天,才想起来?去看苌濯,新生出来?的藤蔓细细的,像是庙会上做灯工玻璃的手艺人炫技的作品,它?们在嬴鸦鸦的行李里翻找,慢慢地拖出一朵花来?。

是嬴鸦鸦带给她看的那一朵。

花还很新鲜,一如昨日新折,靠近她时花瓣微微地颤栗,仿佛要飞到她手上。

“你要把它?拿走吗?”她问苌濯,直立起来?的蓝色藤蔓点了点尖端。

“好吧,”嬴寒山想了一下,“等鸦鸦醒来?,我和她说,她不乐意的话?,你再还她一朵。”

藤蔓翻卷着,连同那支花一起回到她的心脏,她感到苌濯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也可能是挣扎着试图说话?未果后含糊的气音。他扑腾,像只摔断了腿刚刚接好,就迫不及待想要跳到高处去的猫,努力想引起她的注意。

嬴寒山背靠着鸦鸦的床头坐下,把左手放在心口?,藤蔓伸出来?与她的手指相扣,他逐渐安静下来?。

嬴鸦鸦花了三天醒过?来?,又花了好几天才恢复如常,死气搞僵了她的骨骼和肌肉,让她不得不在床上躺着爬不起来?加班。

从拿到那朵花开始,苌濯就逐渐脱离嬴寒山,花藤从她胸口?生长出来?,变成?一条精致的臂钏,变成?手镯,变成?护手,然后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隐入角落。

“怎么了?”嬴寒山问他,“你不能再待在那里了?”

苌濯含含糊糊地应:“我在恢复……对你不好,不能在原处。”

之前斩落他的一部分放入身体?后,嬴寒山半边身体?就失去了控制,现在他生长起来?情况只会更坏。满怀爱意的天外异类毕竟还是异类,他不想影响到她,她也不强求。

但赢寒山能感觉到有一个微弱的标记留存在了她的心脉处,不很结实?,是她不乐意就能用内力随意逼出来?的程度。比起标记它?更像一个感应收发装置,她没?问这是什么意思,怕十有八九会得到一个“你的心不跳,我立马就死掉”的回答。

鸦鸦终于能从床上爬起来?那天,铺了满地的花枝突然开始向着一个方向收拢。

清晨时嬴寒山还能看到缠绕在窗框上的蓝色藤蔓,到中午它?就不见踪影。之前嬴鸦鸦基本上接受了这是苌军师的设定,每天早上还会问候一句军师早。苌濯不回话?,她招呼打多了他就团成?一个球从窗框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