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扭过头对着角落吼出来,“陆仁某!”
“看你家将军挨骂有瘾是吧!给我爬起来不许吃了!去叫鸦鸦赎我!”
还好作为大将军的嬴寒山虽然平时穿得比较简约风,但还是记得带亲兵的。
陆仁某年纪小,脚程快,不显眼,所?以有时候会跟着她出来,等到?她要做什么?事的时候,他就自己原地解散活动。
这次反应慢了半拍不是因为别的,纯粹就是他也在吃饭,吃得太投入没发觉将军这边出了问题。
谁能?想到?将军因为不能?一顿饭吃三口猪被怀疑不是将军啊!
嬴鸦鸦很顾及阿姊面子地没有亲自来,但是派了士兵来送钱。店家坐在柜台里?双眼发直,似乎世界观遭受了非常沉重的打击。
“不不不不,那个,啊,我,不是,草民不能?要大将军的钱,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没见过太岁星还有别的法相,对不住……”
嬴寒山叹了口气,硬是把钱塞给了还在神游的老板。
“别的倒算了,因为我真的能?做,但就有一条,你不许再说了。”
“我一顿饭真的不吃三头猪。”
临出门?无宜还抿着嘴,直到?走开了她才放声笑出来,嬴寒山给了她一个地地道道的白眼:“你笑什么?……谁知道他们怎么?传我的。”
“笑你这人真怪,怪得还挺有意思的。”无宜用?肩膀碰了碰她,“如果?我阿爷还在……”
“他应该会劝我跟你拜个把子吧。”
……那不就是给我认个爹吗!去你的吧!
无宜稍微收起了笑容,她后退两步,抬起手,做出和?嬴寒山告别的手势,嬴寒山知道她来去不受限制,也没想留她。
而?就在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嬴寒山看到?她用?唇语很轻快地说了句什么?。
她说……
“你还真的挺不错的。”
“如果?有一天,你做了皇帝的话,叫我来为你献剑吧。”
第174章 言出即……?
陈恪很快给前线寄了第二封信,表示钱与修船的工匠已至踞崖关,最迟秋末战船便可修缮完毕。
裴纪堂折起?信,蜷起?指节轻轻在眉心?压了一压,目前沉州各部中只有白鳞军擅水。
这批战船虽然是陈恪所出,算是归属自己这部分,但实际使用还是要交给寒山。
沉州各部本为一体,这次出战分兵,反而?莫名其妙闹出些龃龉来?,好在一次大比之后双方都认可了彼此的水平,又在这次虓原役里互相救援,关系缓和了不少,但文官还有些计较。
若是直接把船给寒山,这些人总要暗暗地做点文章。
是以他直接把信给了寒山,寒山也领会他的意思,全权操办修缮和耗资的事情?,这之后战船修缮完毕,谁也没道理再对她掌有船队有所异议。
……但为何要费这么多心?思呢。自己与寒山从无?嫌隙,也没有争权夺利之心?,倏忽四年,莫名有些事情?不像是淡河初遇时那样了。
一只手突然探过来?,从他手中抽走了那封信。裴纪堂猝一抬头,随即立刻偏开眼睛,像是额头一转触上了一块烙铁。
嬴鸦鸦手中拈着那封信,问询地看着他的脸。她倒没抢过来?读的意思,只是他拿着信出神,信角已经?几?乎碰到灯火,才伸手拽了一下。
“怎么?”看裴纪堂这样一副反应太大的样子,嬴鸦鸦迟疑一下,还是把信放下了,“是什么要事吗?”
“……不算,是此前陈恪写信来?时提到的修缮战舰一事,已经?有着落。”裴纪堂仍旧低着头,说?话的语气有些稍显刻意的平直。身边少女默然一会,隐隐约约有衣袂簌簌由近而?远,裴纪堂再抬起?头时,她已经?离开。
额头仍旧有着炭火的余温,他的掌心?却是一片汗湿的冰凉。
裴纪堂想明白了,他和寒山之间不只有些事务之间复杂之后的纠葛之感,还有些隐隐约约的愧怍掺杂在里面。
他不敢想这愧怍的源头。
裴纪堂有些庆幸在换俘时,寒山恰好射出了那一箭,随着箭爆发的混乱在一瞬间掩盖掉他的失态。所有人都在向前看,看敌人,看鬼怪,看交错的兵戈和喷溅的血,没有人看到他的脸。
但他确信,峋阳王正看着他,像看一条被踩住尾巴的狗。
世界上难有一件事比被一个龌龊的好色之徒嘲讽好色更侮辱人的了,更可悲的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在这句话入耳的一瞬间,仿佛有一个装满水的薄瓷瓶子在他头顶碎开,淋了他满身凉水和瓷片。
自己是喜欢嬴鸦鸦的,裴纪堂想。
可自己怎么能喜欢她?
他记得最初看到她时,嬴鸦鸦抓着嬴寒山的衣袖不露脸,一双眼睛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敌意。
而?后她来?,她去?,她仿佛总是想要激怒他来?证明什么,又怏怏不乐地败兴而?去?。
再后她病了,淡河府中四面漏风哪里都不安全,嬴寒山不得不把她托付给他照顾,那时一道屏风之隔后,她全然不像孩子地感叹了一句什么……
……一句什么呢?
眉心?似乎还有柜门关上时残余的气息,那双狡猾如小兽的眼睛望向他,又倏忽转到黑暗中去?。
她只是个孩子,她应该只是个孩子而?已,自己这么多年的书究竟读到了哪里去?圣人之言究竟听到了哪里去?父亲的教诲,又记到了哪里去?呢?
挚友的妹妹,被托付给自己照料的后辈,沉州长史,可信可靠的左右手,他身为年长者为何对她起?念动心??
这不是卑劣吗?这不是更甚于对面那个坦然酒色的恶徒的龌龊吗?
他怎么面对她,又怎么面对寒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