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裴纪堂呢,裴纪堂是什么?她可能原本觉得这个人也不错。
但现在那?冷漠的,审视的,甚至有些威胁的眼光扫过来了。裴纪堂闭上眼,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用他一贯温和诚恳的眼神?回回去?。
海石花立刻就不看他了。
等到海石花和林孖离开?,嬴寒山往外?送了几步,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考接下来这话应该怎么说。冷不防看到自家老板一脸痛苦地注视着她,上前两步就要对她一拜:“是我对不起……”
这时候应该咋办?闪开??不是,可是他好像拜得有点急,现在闪开?没准要让他摔一跤。
受着?感觉挺没礼貌啊,刚刚林孖还被海石花掐了一下……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伸手,拖住裴纪堂的手肘,跑神?地一矮身把他轴起来
在又给裴纪堂来一个标准过肩摔之前,嬴寒山跑出去?的神?终于回来了,她客气地把他放下,搓了搓手后退两步。裴纪堂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他一脸空白地愣了能有四五秒,才缓缓开?口。
“……啊。”他说,“或许照着脸也无妨,我只是恐怕再摔一次,不用五斗米也要折腰了。”
其实?气氛有点尴尬。
裴纪堂没说出口的道歉被嬴寒山打断吟唱,现在他也有点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其实?现在说什么都不太合适,说什么都像是狡辩。寒山是很好的人,她不会在乎的。但他的良心会,即使这件事情他的责任并不大,他那?颗良心还是痛得要命。
这不像是一个有些忌惮,有些狭隘心思的领袖的算计吗?像极了!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他一点也不责怪海石花那?个冰冷的眼神?。可寒山为?什么没有反应呢?她神?态自若地坐着,还抻脖子去?看嬴鸦鸦在写什么顺走了她手边放的一枚核桃,给她捏开?又把核桃仁放回去?。
……手劲挺大的。裴纪堂看着她那?轻松的动作,也忍不住分了一下神?。
而就在嬴寒山拍掉手上的核桃皮,抬起眼睛的一瞬间,裴纪堂分的神?回来了。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没有飘飘忽忽的不在意,也没有刚刚进来时被人惹起的愤怒,那?其中的光芒让他不得不正色起来。
“你看到没有,老板,”她说,“就算我们两个没有起什么矛盾,我们的手下人已经要打起来了。”
嬴鸦鸦仍旧低着头,拈起那?半个去?了皮的核桃咬了一口。
“有人在打舆论?战,”她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峋阳王干的。”
“如果?他只是想挑拨我们两个,那?我的评价是挺蠢的,和韩其一个水平。”嬴寒山坐下了,双手交叠在桌子上,她眼睛向上抬着,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但显然不是。现在,让我想想,如果?我是他……要怎么解决掉……”
这一文一武两个让人心烦的对手。系统说。
“首先,放出风声?来试试他们之间的情谊。”嬴寒山用一种平和的,与?往常稍有不同的声?音说,“权力越大的人越经不起冒犯,他们都觉得别人的东西可以再给自己一点,自己的东西绝不能给别人半分。即使是本性很好的人,也很难逃脱这种劣根性。”
“如果?他们就这样分裂,内讧,从最高层起了龃龉,那?我根本不用设计接下来的步骤。但要么他们之中有一个或者两个聪明人识破了这个阴谋,要么他们两个品性都十分不错,不在乎这件事,这个阴谋都会失败。”
“没有关?系,这只是探路石。”
“接下来我要把阴谋搬到明面上来,我要用一个办法激起他们手下之间的矛盾,主将指挥部下,部下裹挟主将。听说白门人和淡河人不那?么融洽,就从他们之间着手去?做。”
因为?,我不相信这世上都是圣人。系统说。
“这不是阴谋,是明谋。我完全可以杀死?当地世家的孩子们,设计一场偷梁换柱,然后嫁祸给那?个武将的部下,再让世家向那?位刺史施压。如果?刺史选择了袒护武将,那?么接下来这群世家就会倒戈向我,成?为?我阻拦这两个人趁手的工具。如果?刺史决定为?了接下来的战局把锅丢给那?位武将的部下,那?他们手下的愤怒就会被点燃。”
“我一定是赢家。”
“所以一定得解决,要解决淡河和白门人之间如此久的矛盾。要找出军队中拱火的那?些人。要给白鳞军安抚要不能处置林孖……那?世家怎么办呢?”
“那?就把……”
嬴寒山忽然卡住了。
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然后豁然站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得了癔症的人刚刚恢复,对旁边的一切有点茫然。她坐回去?,深吸一口气:“我刚刚说到哪来着?”
“阿姊刚刚说到世家怎么办。”嬴鸦鸦搓了搓手里的核桃衣,把它吹散了。
“我觉得,找一个机会,把他们聚起来都杀了,这样就挺好的。”
那?个小小的女孩抬起头,微笑了一下。
第140章 法医与反间谍选修
空气安静了,裴纪堂和嬴寒山都齐刷刷地闭了嘴看向?嬴鸦鸦。
“噶,”她歪了一下头,“刚刚被鬼上身了。”
嬴寒山默默地捏碎了手里的什么东西。
“……裴纪堂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不可忍我看不到的这段日子里你给我妹妹灌什?么坏水了!!”
也不是,可能是孩子自己优秀,不关老师的?事情。
“被鬼上身了,”嬴鸦鸦一本正经地说,“阿姊快点帮我找点艾叶熏熏找两个大?和尚念叨一下……哎呀!走开走开!”
她摆着手,像是驱赶气味一样驱赶着空气里那个子虚乌有的?鬼魂。裴纪堂哑然?失笑:“这是个方式,但不是个十分周全的?方式。”
“这样做等于替林副将认下了这个罪名,他犯了罪,我们包庇这罪,并为此?做了一场更?大?的?屠杀,林副将不会接受这件事的?。再者,刚刚寒山说得?对,淡河军与白鳞军之间的?确存在着龃龉,我们可以威逼,杀死,消灭有形之人,但难以对无形的?偏见和憎恨做什?么。”
还?有一条,裴纪堂没有说出来。
这么做不论是嬴寒山手底下的?人,还?是裴纪堂手底下的?人,对彼此?的?意见都会加重。裴手下的?文官会嘟嘟囔囔,拐着弯地或抱怨或骂詈嬴寒山,说她悖狂,说她跋扈,说裴纪堂好歹是她的?旧主,她怎么能威逼于他,强迫他为她手下的?军官遮盖,全然?不顾他的?声名和这样会让接下来的?战况变得?多么艰难?
而嬴寒山手下的?人也会嘀嘀咕咕,难道林阿兄,林副将,我们平易近人的?好统帅犯了什?么罪吗?他哪需要这么酷烈的?遮掩手段!
嬴鸦鸦乖巧地点头应和着裴纪堂的?说法,嗯嗯嗯好好好我知道啦我刚刚只是开玩笑逗你们的?……真?是鬼上身也说不定啊?那群世家说不定在这里作威作福吸了多少?民?脂民?膏呢,说不定就有这么一群鬼魂在这里飘来荡去?
嬴寒山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嬴鸦鸦的?额头,她就不说话了。
“不用大?和尚,”她说,“你阿姊神憎鬼厌。”
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裴纪堂整理他手下的?人,嬴寒山去看看现场,虽然?凶手是谁他们已?经有数,但毕竟还?得?找出证据来说服那群世家。
嬴鸦鸦搓着手里的?核桃,慢慢地蜷起身来,出神地抬头看着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