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1 / 1)

他们年少的只有十三四岁,最年长?的刚刚及冠。世家与世家之间?经常有那种让孩子们一起?出去玩的活动,有点类似于二十一世纪的企业家子女夏令营,让子辈提前互相接触,建立关系网相互帮衬。于是在一个晴好?的天气里。这群少年人就这样香车宝马地?一起?出去了,带着健仆,牵着猎犬,预备找一个芳草萋萋,有鹿奔跑的地?方狩猎,饮酒,谈谈风雅。

至于那块草地?是吮吸着什么生长?出来的,他们并不在乎。

但现在,大地?开始吮吸他们的血了。

他们在浮泉郡城外十几里的地?方被发现,马车布满刀痕,血液污染了车壁,仆人和少主家们死在一起?,血把地?面染成了紫色。这不是寻常的流寇所为,因为仆人们之中不乏练家子,贼寇也很少会袭击这么大一个车队。

更何况,有一具尸体手?中紧紧攥了一缕枪缨,流寇们很少会使用这种武器。

目击证人们很快出现了,有农人看到?打着白门旗的一支巡逻队伍经过?,带头的人穿着像是一位将军。有人听到?了树林里的战斗声和惨叫,又有人看到?这群人返程时马蹄印里浅浅的血迹。

定然是那群少年露富,或是说了什么话冲撞了这位将军,才引来杀身?之祸。农人们紧张地?推测着,也这样传开。

但那一天只有林孖带的一支巡逻兵出了城。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嬴鸦鸦把手?放在膝盖上,“栽赃,陷害,什么事都有可能。没有人看到?林将军杀人,证词原本就不是十分可靠的东西。”

裴纪堂看了看海石花和林孖,忖度一下,没有开口。嬴寒山知道这话得?自己问?了。

“林孖?”她问?,“那天你出巡,遇到?过?什么事情吗。”

这个年轻人抬起?头,望着嬴寒山,飞快地?眨几下眼,仿佛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将军……姨妈,你信我吗?”

“你说,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了。”

林孖慢慢点点头。

“对,那天我的确杀过?人。”

第139章 第二层阴谋

那?天有一队流寇袭击了军队。林孖说,我们杀了他们。

你这死孩子说话再敢大喘气我就抽你。嬴寒山说。

林孖很不安地看了一眼嬴寒山,往她那?边移了一点方便?她抽。

嬴寒山看了看自己的手,思考一阵还是放下了,毕竟这一巴掌下去能抽飞人三分之二?个脑壳,林孖的脑壳长得挺好看的,还是让它待在原位比较好。

林孖重?新说了一遍那?天发生的事情,时间段和细节几乎全部能吻合上作案现场,他带着骑兵们辰时出城,预备在午时完成?巡逻后回来。

或许是看到这样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士在路上巡逻,有点脑子的宵小都会避让的缘故,这一趟出行前半程什么都没发生。随着暑气渐渐把土地里的水分蒸发出来,战马开?始没精打采,骑兵们也逐渐松懈下来。

而那?枝箭,就是这时从林子里射出来的。

箭的准头很差,嗡地一下钉在了道旁的树上。所有人一瞬反应过来,像被惊动的猛虎一样扑向箭的来处。

“是群流寇,有二?十几个人嘛。”林孖抬头看着天顶回忆了一阵子,“凶得很啊,但打起来软绵绵的,不好抓,就都杀了。”

“也嫌弃脏衣服,”他说,“没砍他们的头就丢在那?里了,要是砍了头带回来,还有个凭证。”

林孖说,他们在那?里杀了一群流寇,百姓看到的血是流寇的,听到的哀嚎也是流寇的。但在那?里找到的尸体却变成?了世家子们的。任谁听了都觉得蹊跷,尸体为?什么凭空变了?

他说完,垂头对着地沉默了一会,这次的声?音小了很多。

“我未给姨妈惹事,未说谎,未去?杀他们,是兵了,不是匪了……”

从嬴寒山的角度只能看到一颗低垂的黑脑壳,像是做错了事呜咽着低下头的猎犬。她抬手轻轻拍了拍林孖的头顶:“嗯,我知道,你没有乱杀人。”

她抬起头征询地看着裴纪堂,林孖是白鳞军副将,隶属于她麾下,但这件事受到施压的是裴纪堂,他也必须参与?到表态中来。坐在上首一侧的裴纪堂默然一下,起身对海石花和林孖拱手。

“此事裴某定然会追查到底,给出一个交代。”他停顿了一下,“有兵吏冲撞白鳞军营的事情,裴某也已经了解。不管如何?,这件事某御下不力,难辞其咎,请受此拜。”

他拜下去?,海石花像是一只鹘子一样轻巧地避开?了:“刺史言重?。”林孖茫然地抬起头,没避开?这一拜。嬴寒山看到海石花不动声?色地坐回去?,暗暗掐了一把他的腰。

林孖嘶了一声?,咬住自己的舌头,什么也没说。

……感觉这一下掐得好重?,他的脸白了一个色号啊。

“这段时间还请林副将暂时留在白鳞军营中,”裴纪堂不管谁躲开?了谁没躲开?,坚持着把这一拜拜完了,“待到一切结束,裴某自为?林副将澄清。”

裴纪堂和嬴寒山说话不一样,他会绕一个弯表明态度。这句话实?际上就是在告诉林孖他被软禁了,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不能离开?军营。但同时他也恰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是站在你们这一侧的,你是冤枉的,接下来的时间我不是在找罪证,而是在找你冤枉的证据。

他不清楚林孖是不是清楚了他的意思,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不太在意。在嬴寒山说出“我知道”之后,林孖明显就放松了不少,对身边的一切关?注度也下降了。

他起身行了个礼,海石花也一并起来了,接下来就只需要她把林孖送回去?,等待收到一个结果?。在这两位武将行完礼,一道退去?的那?一刻,裴纪堂忽然感觉有一束目光扎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没去?看,他只是垂眼看着手里处理到一半的文书。不用抬头他都知道,这束目光来自海石花。

海石花和嬴寒山都是女将,都骁勇,果?决,不为?血腥蹙眉,但她们两个是不一样的。

虽然他们说嬴寒山凶恶,近乎鬼怪,双眼摄人,但很多时候她的神?情温和得近乎稚子不是说她幼稚。是说她似乎是在一个非常好,非常平宁,礼乐不曾崩坏,人不曾饥而相食的地方生活过很久。

所以她不会为?一点危险的苗头赤红眼睛,为?一口血腥露出獠牙来。她甚至乐意把自己的那?一份掰一块,递给没有的人。

裴纪堂不知道这种气质是从何?而来,他只能告诉自己或许她生来就是仙人,餐风饮露生于紫云上,不迫切地需要什么,也没什么能伤害她,于是露出仿佛拥有一切又不在乎一切的从容来。

但海石花不是的。

她非常敏锐,且时时刻刻磨着獠牙,那?獠牙绝不会向家人与?主将去?,但不吝于向有威胁的外?人展露。那?一眼不是一个莽夫忘记掩盖自己的情绪,那?一眼里有真切的威胁了。

她不是在为?林孖威胁,她是在为?嬴寒山威胁。

嬴寒山可以相信他不是故意的,那?个百夫长不是他授意去?挑衅,这件事情他也不会暗中做手脚折去?白鳞军一臂,更不会因为?忌惮嬴寒山在军中越来越高的名望而开?始刻意打压他。

但海石花不能相信。

她活到二?十几岁,见过几十头狼几百条蛇,每一头每一条都咬人。她跟过几个将领,每一个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嬴寒山当然是好人,但她不是将领,是“姨妈”,是母亲那?一系里血脉最近的女性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