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心思钢铁,气如雷霆,他发怒时的气息魔修靠近不?得。那芬陀利华教徒只能暂时停下呼名夺魂,一面躲闪一面换了个思路。
“你可知!你可知你现?在在为谁卖命!血渊宗杀生道手?上血债累累,那嬴寒山吞吃幼儿杀人夺丹,嘻嘻,你帮她,你也是魔修!”
“嘻嘻,獬豸剑,嘻嘻!善兽却帮恶人!你不?配用剑!”
周政不?管废话?,一剑劈下去:“我配不?配用剑,是剑告诉我的!”
“我没有?帮她,我是在杀你!”
“这天下正邪,皆由我一剑而断!”
剑光破开夜幕,嬴寒山抬头看向阵前,当光芒逐渐散去,正在战斗的燕字营也逐渐停了下来。
“报将军前阵大捷!”
嬴寒山看着已经全面覆盖城镇的前阵,开始收拾战场的燕字营,以及仍旧屹立在天空中的还没有?散去杀气的周政,轻轻吐了口气:“好啊。”
“将军,那么我们是收兵,还是……”
嬴寒山摇摇头,唤了一个亲兵过来:“回城,告诉海石花,清点?白鳞军,城中由林孖与苌濯坐镇,她带一半兵力跟上我,我们就借着周政还没理清楚思路这个劲,在天亮前进军,看看能不?能把城打下来。”
这座平原上的城,和?涅叶烈三城是有?相?当的距离的。
不?仅和?边缘三城有?相?当的距离,和?周边的村庄也有?相?当的距离。城池外有?连绵的肥沃农田,有?一座连一座的宝刹,农民们耕种田地时会?仔细地把粪肥盖进泥土里,不?让它们污染了洁净的空气,田埂边上也会?仔细地撒上黄土,以免贵重的人们出行时脏污了脚底。
这座城原本的名字是“十里”,臧州多山地,平原难得,所以大小村落县城都挤在一个地方,十里的意思是“从城中走出,有?人烟处最远也不?会?相?距十里”,可当峋阳王恩准芬陀利华教在这里设立教坛之后,它的名字就从“十里”改为了“娑婆诃”,而城外也再也没有?十里相?聚首的人烟。
村庄都被勒令搬迁了,搬迁到提前规划好的地方,一则避免来自人间的烟火气污染了佛国宝地,二来在外地入侵的时候,这些?迁到了合适位置的村庄可以作?为“薪柴”先保护一次娑婆诃城。
当然了,佛国宝地是不?会?允许这些?村庄消亡的,不?然谁来供养呢?所以每次有?兵事,不?得不?点?燃“薪柴”的时候,他们都会?去搜集村庄中面容端正的青年男女?和?幼儿,待到战事结束又?放回村庄。
牧民是不?会?把自己的羊只吃尽的,同样的,放牧民众的人也不?会?任由民众死绝。
这些?村庄原本所在的地方就被开辟为供养城池的农田,抑或者是修建传扬芬陀利华教的佛寺。不?管大乘还是小乘佛教,正统教义和?芬陀利华教都不?是那么融洽,但总会?有?法师愿意稍微委屈一下自己学过的经典,重新拿芬陀利华教解释一下信仰。
他们在这些?佛寺中安身,不?再供养佛世尊,转而供养圣女?圣子与大白莲花,支使失去田地的农民为佛寺耕作?,供奉。
此处即为佛国,他们传扬的就是真正的佛法,只要芬陀利华还在盛开,这里就永远不?会?遭遇兵祸。
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鸡还没叫过,但预备下地的农人们已经收拾停当,穿上抵挡夜露的蓑衣。他们没有?田地,为寺院种地,分得一份微薄的口粮。
远处蒙蒙的地平线上有?人群在靠近,农人们抬起头看一眼,又?见怪不?怪地低下头去。
从几?天前就有?一队一队的男女?被带过来,有?些?带进城里去,有?些?暂时送不?进去的就关押在佛寺别院里。
僧人们是很不?乐意的,佛寺虽大,但不?是接待凡夫俗子的地方,更何况这群人说是“相?貌端正”,“可以留续”,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群浑身灰土,面黄肌瘦的贫民罢了。看不?懂文字,又?不?懂得敬拜芬陀利华,他们只盼着兵祸早点?过去,能把他们从寺里赶出去,赶回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但今天,来的人有?点?不?一样。
一队红衣士兵簇拥着站在其中身披斗篷的芬陀利华教众,押送着随队的男男女?女?在最近的佛寺停下了。在门口扫地的沙弥抬头看了一眼,低下头,又?抬头看了一眼。在他旁边那个被束了手?牵着的女?人低着头,但并不?哭泣也并不?发抖。
当火把的光照在她脸上时,他发觉那是一张称得上貌美的面孔。
出家人不?得动?心猿,纵意马,但说到底这佛寺供奉的宗教已经和?原本的佛教大相?径庭,以往送入这寺中的妇人若有?貌美的,顺从的,也会?被他的师兄们带走“宣讲正道”,为何他们使得,他就使不?得?
这么想着,他往那个被捆着手?的女?人那边凑了一凑。
那个女?人看起来二十几?岁,皮肤不?算光滑,被太阳晒得有?些?黑,身段也并不?纤细或许是因为天气冷,穿得太厚实吧。她感觉到这个沙弥的靠近,但不?出声?,也不?抬头,只是缓缓地随着队伍迈入寺门。
“女?施主,”他在她耳边说,“你从何处来此佛国?如此羁旅劳顿,可要去禅房歇息片刻?今日早间已然备下斋饭……”
这群人是从雪灾中活下来的幸运儿,然而在青黄不?接的季节里,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一定饥饿,恐惧,还被押送着走了这么远,现?在这些?人一定是软弱又?好引诱的,只要告诉她有?热饭,热汤,有?保住性命的地方……
那个女?人抬起头来。
在她微黛的脸上,露出一双眼睛。一双含着轻蔑和?怒火的眼睛,那绝不?是麻木的农民的眼睛。
她手?上的绳索不?知道何时松开了,一把短刃的匕首插进他的腹腔里,转了一圈,又?一圈。那个沙弥张着嘴,叫不?出什么来,只有?血不?断地涌出。古怪的是不?论她身边的红衣士兵还是其他被押送的人都没有?发出声?音,他们裹挟着这个抽搐着慢慢断气的沙弥,走入寺中,关上了门。
“姊脾气也太急……”她身边有?人嘟囔,是个白门来的老兵,被她瞪了一眼之后就不?作?声?了。
“这个寺里,都杀干净,”海石花擦擦手?上的血,回头对着装扮成红衣士兵或是被押送者的白鳞军说,“别弄出动?静,安安静静地杀。”
一瞬间队伍解散,所有?人领命而去,将要明亮的夜色里似乎传来几?声?闷哼,又?随之不?见了。
海石花神情?冷淡地背靠着门,不?时给察觉到异动?想要跑出来的漏网之鱼一人一刀。她拎着带血的刀百无聊赖地看着天。也不?知道嬴将军这次究竟派了几?支队伍去几?个佛寺。她想。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到太阳升起来时,娑婆诃城的城门打开了。所有?进城出城的人都被士兵们清理到两边,不?许喧哗,也不?许站着,他们必须五体投地地跪下去,谁也不?许抬头看一眼。
一头庞然大物被从门中牵了出来。
那是一头大象一头白象。其实它不?是天生白色,它的皮肤应该是被垩土之类的东西涂过一次,呈现?出一种刷过的墙一样的质感。
象的后背上披着刺绣芬陀利华白花的披帛,牙上用金银帛贴出莲花的形状,双眼用丝绸蒙起。穿着金银身披红衣的少女?们走在前面为这头白象开道,在地上抛洒着不?知道什么花的花瓣。
在这白象之后,有?一架装饰得异常精美的钿车正在缓缓移动?。
它没有?寻常的车壁,四?面都由重重五色缤纷的丝绸与纱幔构成,这一层一层的丝绸如此之厚,以至于风吹过时摇晃都不?摇晃几?下,这华美的钿车轧过铺在细黄土上的布匹,轧过少女?们抛下的香花。随着一声?声?升入云端的晨钟,这些?寺庙此地打开门,僧人们出来迎接圣子巡游。
芬陀利华教在此地的圣子,每三日晨巡游一次。
披着有?装饰斗篷的芬陀利华教众拱卫在钿车四?周,如果有?人抬头去看,会?发现?原本应该占据四?角的四?位护法少了一位,有?知情?的人会?说那位护法是出去押送周遭被选中的男女?还未归来,所以今日只有?三位护法。
走在最前面的撒花女?子们走得很急,她们必须按照某种舞步前进,走在第二的那一个或许是踩到了铺地布帛,歪了一下一头栽倒在地。
她身后的少女?们立刻绕开她,似乎被这一下摔倒打乱了舞步是更加可怕的事情?。摔倒在地的那个女?孩挣扎了一下,勉强直起身,却因为衣裙被怀里的花篮挂住而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