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1 / 1)

他们甚至细致地找到了新生的?马驹和母马,连同马棚一起?焚烧殆尽。

这位年轻的?骁将站在弥漫着皮革焦臭味的?废墟里,握拳用?手背用?力砸了砸眉心。

“尔母婢也!”

厩长?被几个士兵架了过来,他身上?的?衣服像是几天没换了,有些烟熏火燎的?痕迹,士兵们一撒手他就跪在地上?,膝行两步抓住第五争的?衣襟。

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样的?凶神这位厩长?很有数,他已经不指望这次能平安度过,但为了脑袋求还是要求上?一求的?。

只是他没开口这只大兽就像是被人拽了胡子一样跳起?来,拽起?他的?领子给?了他一拳:“竖子!尔今何故生也!”

第五争气得头皮发炸,他没有“失败”的?概念,在他单线条的?人生轨迹中,被谁打了他就打回去,丢掉了什么地方就再抢回来,他实在不能理解眼前这个在泥地里蹭来蹭去的?人既没有死?在当时,也完全没有爬起?来战斗的?意识。

第五争拎着厩长?的?衣领在原地转圈,好像想找个什么硬一点的?平台把他的?脸怼上?去,转了两圈实在找不着一个合适的?地方,只能怒气冲冲地把他按进了马厩的?粪水里。

“……呕,殿下……呕,小?人……”厩长?拼命地在他手下挣扎,半晌第五争终于松了手,嫌恶地脱掉身上?的?披风扔在地上?。那厩长?支起?身顾不上?拨拉脸上?的?秽物就大吐不止,一边吐一边在满地的?呕吐物里哐哐磕头。

“非小?人……呕……玩忽职守……实在是,那军队来势汹汹……丝毫没有抵御之力……呕!”

第五争低头看着他,抬起?腿想要再补一脚。但怒火燃烧到一定程度就突然降温,属于战争机器的?那部分?开始发挥作用?。

第五争脸上?扭曲的?怒意逐渐平息,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人的?脖子,终于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

他伸手,又把这人拽了起?来,示意亲兵擦擦他的?脸。

“我问你,”他说,“他们已经走了几日,向何处去?”

厩长?被亲兵一通擦,几乎擦掉半张脸皮:“已经约莫两日,当时城中一片混乱,也不知道向何处去……但不是折返了。”

第五争冷漠地盯着他,像是一头不龇牙的?虎,但那双眼睛仍旧恶光沉沉。他轻轻哼出了一个音节,旋身离开这片糟烂地方:“传我命令,即刻动身,前往小?亭隘。”

如?果说那支奇袭谒阳的?骑兵已经不在这里,又不是达成目标就退走,那么他们很可能已经在去粮仓的?路上?了。

马匹已失,粮仓不可失,好在小?亭隘城防尚可,一支疲惫的?骑兵想要攻城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

厩长?还跪在那里,满身污泥,一脸茫然。第五争的?亲兵回头看了一眼,问询地望向自己主上?。

“看我干吗?”这头大兽歪了一下脑袋,“你还等我亲自杀他脏了我的?刀吗?”

小?亭隘,地如?其名,一座架于逼仄河道之间的?小?城。

因为水路便利,在先王第五浱还活着的?时候,这里就被当作储存军需粮草的?地方,随着第五争和第五明裂土,小?亭隘也归于第五争治下。

在周遭安定,没有混乱也没有外敌渗透的?情况下,小?亭隘是个良好的?枢纽,但一旦有敌方船只开入而没有受到阻拦,这地方就是一片活靶子。

当第五争站在丘陵上?远眺已经出现在视线尽头的?城池时,他看到的?是一片连绵的?白色。

那是水军船帆反射日光的?颜色。

“他毑父的?……”第五争勒住马,对着那一片在波涛上?鼓动的?帆,有一瞬间的?迟疑,“不是说是骑兵吗?”

“哪里来的?船?”

这世界上?有无数人,无数的?武者,无数的?将领,无数的?将领中又有无数人觉得他们能掌控战争。

但事实上?战争不被任何人掌控,即使是用?兵的?圣人也只能去追寻它的?规律,一旦你觉得你把握住它,你就离被它的?变数杀死?不远。

那白帆船靠岸的?时间比第五争稍早,当骑兵们越过山坡时,对岸的?步兵已经上?岸列阵,阵型最外层的?士兵举起?盾牌,护住阵型核心。

矛手俯身在盾牌手之后?,尖端指向来势汹汹的?骑兵。

“用?重?骑兵,”第五争说,“轧过去。”

燕字营箭羽一样连缀在重?甲骑兵之后?,从他们撕开的?裂口中鱼贯而入。

盾牌在全副披挂的?骑士下脆弱得像是风干的?树皮,马蹄落下伴随着血肉飞溅的?黏腻声?响和骨骼碎裂的?咯吱声?。

冲在最前的?重?甲营挑翻手持长?矛的?士兵,紧随其后?的?轻骑兵撞散剩余的?阵型。

重?甲擅长?冲阵而不擅长?持续作战,轻骑兵擅长?机动而缺乏冲击力,从一开始这两只军队就被第五争调配好,它们是组合在一起?的?利剑。

在这里有谁能战胜他们吗?忽略北地风雪里那位戍边的?亲王,在南方的?疆场上?,即使是峋阳王也要在第五争的?铁骑前低头。

枪尖穿过马下步兵的?头颅,哀嚎声?,咆哮声?,奔逃声?乱作一团,重?甲骑兵们看到那些恐惧的?眼神。

没有人不畏惧他们,没有人能战胜他们。

中军被冲散之后?两翼开始连锁地混乱,阵型沿缺口分?裂,侧翼退向河岸的?楼船。

箭羽从船上?倾泻而下挡住骑兵追击的?步伐,第一次遭遇战以水军小?负告终。

骑兵们呼哨着,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收拾战利品,楼船上?的?步兵像是死?一样沉默,一直没有离开船的?暨麟英也像是死?一样沉默。

“将军?”他的?亲卫问,“为什么您不……”

“因为这只是第一次交锋。”老将军说,“对面的?是先王殿下的?二子,那个人……”

“与殿下不同。他喜欢战争,我们就用?这乐趣先困住他。”

相持持续到第三日,天未白时士兵们再一次离开楼船,当重?甲骑兵裹挟着轻骑兵压至水军阵前时,他们感到气氛有某种不对。

最前排的?盾兵自动分?开了一道口子,两边步兵后?退,露出内里的?缺口,那里没有手持长?矛的?步兵,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等待他们的?只有一片空白。

不,其实不是空白。

弩机扣动的?声?音像是崩裂铁线,弓弩穿过厚重?的?马铠,穿透马匹的?脖子。

隐藏在阵中的?弩手起?身,弩箭像是雨一样飞向最前的?重?甲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