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能把它拔出?来,我就送给你?。”
第064章 无者何来
哎?
嬴寒山脑子还在反应这是怎么个事情?,身体?已经比脑子更快动起来,她伸手抓住剑柄,拔剑。
在指尖触及剑柄的一瞬,青色的脉痕骤然从皮肤下钻出,在几秒之间爬满了她的右手。
仿佛有一股海潮聚集在眠于鞘中的剑上,随着她拔剑的这个动作苏醒。
紫色,浓烈的,明亮的,几乎要在空气中燃烧的紫色从剑鞘中溢出,发出龙一样的清啸。脉痕从她手背伸出,变作血色的丝线,与来自剑的龙气厮打?在一起。
无宜一定看不到这个画面,她的眼光还落在嬴寒山颤抖的手腕上。嬴寒山已经无法松手,她没办法控制那股暴戾的血色线条。
那把剑在挣扎,在暴怒,在和嬴寒山身体?中迫切渴望它的那部分?抗衡,而在血色的丝线中,正有金色缓慢地与剑连接。
汹涌的力?量冲刷着嬴寒山的骨髓,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接在高压电上的一块电阻。
金色与紫色交缠,血色与紫色厮杀,十万口钟在她颅骨中敲响。
她看到光芒,看到一条通往高楼广厦,城郭郊野的大道,那些金色成?为照亮它们的光;她看到血池,看到白骨嶙峋的手,哀嚎的口,血色成?为淹没它们的池水。
不足以,不足以,不足以!她听到颅骨中什么在说,那不是人的语言,那更像是一种概念。
君当勉,君当勉,君当勉!
血池崩落,大厦坍塌,洪钟大吕缄默无声。
“宿主,醒醒。”
嬴寒山打?了个寒战,松开那把剑,它还在鞘里,没有龙气,没有幻觉,周遭平静得让人觉得有点?茫然。
无宜扬扬眉毛,那是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但看嬴寒山半天没动,她又有点?没底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喂?回来?”
“哦……哦。”混乱的头脑逐渐清晰,嬴寒山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又抬头看她:“你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
嬴寒山摇头,那一瞬间的幻觉大概只有自己看到了,那把剑上的龙气甚至更甚于她见?到的那些身负龙气的人。
不夸张地说,要是这剑会说话?,可?能下一步它就要篡位。
“还要再试试吗,”无宜看她还是在盯着剑出神,又向她面前送了送。“不了,”嬴寒山伸手按下那把剑,“我肯定拔不出来。”
“真?怪,”无宜把剑佩回去,“有不少人试着拔这把剑,拔不出来死缠烂打?的要买的有,恼羞成?怒的也有。你这样?干脆放弃了的倒是少见?挺好的,这把剑本来就拔不出来。”
“本来就?”
“是,”她一手扶住剑柄,转过身又开始朝着原定的方向走,“这把剑叫不识,是最后一把应当被献给?王的剑。”
“你觉得无家铸剑好,是因为我们懂得利用钢?是也不是,绝大多数凡器的能力?的确是由材质决定的,但当我们决定为帝王铸剑时,就会有另一种力?量影响这把剑。”
她把手伸向半空,仿佛想要抓到一缕什么,风穿过无宜的手指,从她的指缝间穿出,消弭。
“我不知道不识剑原本应该献给?哪位王,父亲没有对我说过,也没说它为什么没被献上。但我知道,它无论如何也无法出鞘。”
“曾经有人觉得它是被卡死了,只要毁掉剑鞘取出剑就好,但无家所做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被毁,要么剑鞘俱在,要么俱亡。一把没办法被拔出来的剑和棍棒没有区别,即使?它应该被献给?王,也不会有人在意它。所以它是‘不识’。”
无宜停下了,她稍稍侧过头来,月光照在她的半脸上,有些银塑一样?的质感。
嬴寒山忽然感到她是想要一个答案,即使?她没有发问。
“并不是它不能被拔出来,”嬴寒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还没有人有资格拔它。它是为天下主铸造的剑,也在等天下主让它出鞘。”
那张被月光镀银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
“你说话?挺在点?子,”她抬头看着已经转化成?靛青的天幕,“不是剑让人成?为王……而是人本来就是王啊,为王者重?人心而轻器,一群人却想用器决定自己的位置。”
嬴寒山看着她抬起手,用拇指对着月亮比了一条直线,对面的一个小丘与她的手指重?合,无宜指向它:“来,看看无家的秘密吧。”
有那么几秒钟嬴寒山是想往那边走的,但无宜拉住了她,示意她就站在这里看。
她手指的方向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地势还算和缓的土丘。如果一定要说哪里有什么异常,那就是土丘上似乎有几个像是塔一样?的东西。
塔……?
塔?!
嬴寒山推开无宜的手向那个方向飞奔,几乎要离开地面飞起来。
丘上的塔逐渐清晰,它们由砖石堆叠而成?,平平无奇,年久失修,或许下一秒就要坍塌在尘土里。
但愈是靠近细节就越清晰,这些缄默的建筑伫立在白月与枯枝之间,仿佛在等待某个走向它们的人。
嬴寒山走向它们。
高炉。她喃喃着。
“……炼钢高炉。”
它们没有任何先进的,有关科技的痕迹,它们出现在这个年代的这片郊野毫不突兀。
路过的旅人们可?以从它们之下走过一千次一万次,没有一个人会意识到这些东西代表什么。
但嬴寒山知道啊,在这个铸造一块钢需要锻打?几十上百次的年代,炼铁高炉是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它像是弹簧,像是伸缩剑,像是一切与无家相关的东西一样?,都带来了她熟悉的那个世界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