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乐萦:……
“小?姐。”妙芙将她唤回了神,“小?姐?”
晏乐萦“欸”了一声,偏头疑惑。
“小?姐不是?说想要香膏擦手吗?奴婢挑了盒梅花香的,香气还挺馥郁,难得?有梅香能调得?这般浓郁却雅致呢。小?姐试试看?”见晏乐萦一副游离的模样,妙芙笑笑,将香膏递给她。
“……”
晏乐萦沉默一瞬,认命叹气,懒得?麻烦妙芙再?去找,接过闻也?未闻就开始擦手。
淡雅的香气弥散在空中,幽凉,缱绻。这时,她才稍微一怔,蓦然间竟然回忆起了这股几乎与?季砚身上一模一样的合香叫什么名?字。
雪中春信。
雪中寻春信,即见寒梅。
许多?年前,她曾在皑皑白雪下茫然四顾,皇宫的御花园曲曲绕绕实在太大,路途非遥,可霜雪让人难行寸步,风雪叫人迷失双眼,小?小?的她竟然真找不到季砚的居处了,急得?在原地哭了出来。
可还没哭两声,身后忽然传来清冷声线,有人在轻唤她,“燕燕,过来。”
回头,即见一束梅,也?是?属于她的那抹春色。
季砚难得?穿了件织锦朱殷色的缎面袍子,这颜色艳得?像官服,其实对他这么一个生在偏僻冷宫里的皇子而言,颇为出格。
可少年郎的容貌气度天生耀目,这一身在他身上仿若浑然天成,尽显少年意气风发?,他合该穿如此明艳的色泽,也?将满园雪色点亮,压过寒梅微不足道的那点红。
哦,是?了,晏乐萦想了起来。
那日是?她的九岁生辰,她从家里偷偷溜出来,想找她的阿砚哥哥陪她庆生,结果?将自己冻了个透。
冻红的小?手被少年季砚小?心翼翼执起,他温柔地一遍遍替她揉搓着手。
这个比她年长三岁的哥哥手掌已变得?宽厚,温热干燥的温度传递给她,她曾将他冰封的那颗心融化,反过来,他也?在那段岁月中温暖过她。
也?是?那日,季砚将小?小?的她背在后背上,她问他身上熏的香是?什么。
“好好闻啊,阿砚哥哥,我可以永远闻这股香味,永远都不会闻腻。”
少年时的季砚在笑,那声音在回忆里似梦如幻,他温声回应她。
“是?‘雪中春信’。”
*
那声音似乎落在了雪中。
寒来暑往,春秋更迭,雪既然化了,便不再?留痕。
门外忽然又传来声响,侍卫来通传,说是?陛下身边的内侍差人来送东西。
晏乐萦纷杂的思绪彻底被打断。
她心中一紧,这两日接连发?生的事让她的心已经?如紧绷的丝线般,唯恐阴晴不定的季砚又毫无章法地乱扯一道,将整根心弦都要扯断。
“送的什么?”在江南当管事的当久了,年少时在宫中收季砚的东西也?是?心安理?得?。
本想让妙芙去看,可想了想,晏乐萦自己起身。如今季砚是?皇帝,皇帝送的东西自然要亲自去谢恩。
才刚迈出后院走过影壁墙,前院的几个内侍也?正走进?来,见了她,纷纷见礼。
“晏娘子,这是?陛下吩咐奴才们送来的。”为首的内侍笑得?一团和气,温和有礼,可脸上却有一道极为狰狞的疤。
晏乐萦微怔,想起这个宦官自己是?见过的,而且还挺熟,是?从小?随侍在季砚身边的内官,小?时候她还会称一句“应庆公公”。
只是?八年过去,曾经?还算壮年的应庆公公不但脸上落了疤,还生了白发?,身型佝偻,行步间也?有些跛,一副精气神已耗去大半的样子。
“应庆公公。”她不可置信地开口,“您……”
在宫中熬了大半辈子的内侍,什么风风雨雨都见过了,应庆的笑容仍旧得?体,那双黑眸里情绪藏得?比季砚还深,只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却没有开口寒暄。
“晏娘子,老?奴脸上的疤难看,您别盯着看哟。”他只笑道,“快看看陛下送来的东西吧。”
晏乐萦只得?定睛去看,下一刻,也?什么寒暄的心思都没了。
“……”
“陛下说瞧您昨夜在读书?,特?地差人去藏书?阁拿了好些书?,这几本是?专程挑出来给娘子的,供娘子赏读,也?好多?学习精进?。”
晏乐萦瞧着那一堆质朴到不行的书?封,与?上面诸如“清心”、“清静”的字眼……
什么意思?
昨夜猖狂无礼、蛮横十足的明明是?他,让她看《清心经?》算怎么一回事?
嘲讽谁呢。
她咬牙切齿,艰难吐字,“供我…学习?”
“是?啊。”应庆道,“陛下言之,娘子看书?好学是?好事,多?看些,能触类旁通也?是?好事。”
晏乐萦要给气笑了,“我看《商经?》,他叫我清心寡欲?”
晦气的书?,看上去像是?要断她财路的那种。
在应庆还没来得?及提醒她言语冒失了之前,晏乐萦又觉察出一丝不对,问道:“陛下拿了好些书?,只挑了一些给我?”
应庆点头,忽然笑得?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