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1 / 1)

他从未说过这样丧气的话,赵瑀琢磨半晌,忽然问道“你总说你什么都不瞒皇上,那矿山的事,你有没有和皇上说过”

“没有,我怕牵连到哪位爷头上,如果让主子误会我掺和争储就麻烦了,还不如当做一桩意外发现。”

“这样不太妥当吧”赵瑀掂量着言辞,慢慢说道,“虽说高掌柜的口风紧,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参与进来的人也慢慢多了如果有一天皇上知道你早有谋划,会不会以为你有意拥护哪个皇子”

李诫明显吃了一惊,瞠目望着赵瑀,好一会儿才道“继续说。”

赵瑀似是受到了鼓励,双眸晶然生光,顾盼之间,流露出奕奕的神采,让李诫看了,不知怎的心头一动,竟有些脸红。

但听她说“你能坐上今天的位子,固然和你的能力分不开,但能力出众之人何其多,为何皇上单选你,还不是因为你的忠勇如今你的勇还在,忠上头多了别的心思我不是说不好,当官心机深一点没坏处,但咱不能忘了立身之本。”

这番话好像当头一棒,击得李诫脑袋嗡嗡作响,半天才缓过神来,叹道“我真是魔障了,主子还在,我竟顾虑到继任的皇帝”

“真是有的越多,怕失去的就越多,想的就越多,反而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李诫自嘲一笑,“皇上不是好糊弄的主儿,精明得不能再精明,我是他手里使出来的,就算瞒得过一时,也瞒不过一世。如果知道我背着他调查皇子们,肯定认为我要拿个拥立之功”

赵瑀忙安慰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现在禀告皇上也来得及啊,皇上那里过了明路,你调查也方便。”

“还好有你给我一个提醒”李诫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笑嘻嘻说,“我现在就给皇上去封密函,嘿嘿,管这破矿山背后是谁,反正不可能是皇上”

“诶,要是说婆婆的事,你可别忘了给她老人家求求情,就算降你的官儿,也不能让皇上罚她呀。”

李诫愕然不已,“我看你们才是亲娘俩吧,我就是捡来的”

他如何给皇上写的信,皇上又是如何回复的,赵瑀一概不知,此后一个多月,她发现李诫越来越忙,两人碰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袁家的四个人,也整日不见踪影。

赵瑀便专心带孩子,她和周氏每日逗弄李实,看着孩子一天天变得白白胖胖,倒也不觉得时日难捱。

每日何妈妈都抱着阿远过来请安,每次来,阿远都会坐在床边看着李实笑,偶尔还吐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字眼,弟、娘,什么的。

莲心很瞧不上何妈妈这套做派,偷偷和乔兰念叨“她就是害怕太太有了大少爷,就疏远了阿远少爷,还管太太叫娘,不是说阿远少爷什么,太太根本没收他做养子。何妈妈这么教,小孩子不懂事,教什么就是什么,一旦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今后要生出多少事”

乔兰把手里的热水壶往她手里一塞,瓮声瓮气说“别和太太说,和老太太讲。”

“以为你是个实心木头,原来你也不傻。”乔兰抿嘴一笑,拎着壶去了周氏的院子。

有关孙子的事都是大事,周氏听了,咂摸一阵,也觉得不能放任不管,放下正做着的小布鞋,一阵风似地赶到赵瑀的院门口。

还没进院子,忽听后面一阵哭声传来,回头一看,只见丫鬟领着一位鬓发散乱、满面泪痕的妇人急匆匆跑过来。

那妇人正是高太太,她且哭且喊“李太太,救命啊,我男人叫土匪给绑啦”

第99章 099

大白天, 郎朗晴日下, 高太太尖利急促的声音尤为刺耳,惊得赵瑀浑身一颤,下意识看向炕上的儿子。

还好,李实睡得呼呼的,倒是何妈妈怀里的阿远似是吓到了,嘴巴一瘪, 看上去要哭不哭的样子。

何妈妈一把捂住阿远的嘴,觑着赵瑀的脸色, 小声哄着“阿远乖, 弟弟在睡觉觉,不闹不闹。”

即是讨好, 又是试探赵瑀对阿远的感情是否淡了。

赵瑀焉能不知她的小心思,微蹙着眉头,“好生哄哄就是,做什么捂他嘴没让别人吓到,倒让你给吓到了。乔兰,抱阿远去小花园晒晒太阳。”

何妈妈脸皮一僵,不情不愿将阿远交给乔兰。

赵瑀吩咐小丫鬟道“请高太太去暖阁,我稍后就到何妈妈, 昨儿得了几匹杭绸,你去库房, 给阿远挑两匹做衣裳。”

看样子太太还是心疼阿远的, 没因有了亲儿子就忘了捡来的儿子何妈妈微松了口气, 虽说招了两句责备,但到底探得了太太的态度。

小花厅里,高太太涕泪俱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旁边坐着周氏,面色不乏好奇,又夹杂着一丝紧张,正小心试探问道“高掌柜的是在招远被土匪绑的”

此刻高太太完全慌了神,早把赵瑀的嘱咐抛到脑后,心想这位是李大人的亲娘,肯定说话管用,遂泣声恳求道“求老太太救救我家老爷他去招远看矿山,结果莫名其妙就被土匪绑了。”

高太太嚎了一嗓子,“我的天啊这叫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

周氏听了脸色发白,心头砰砰乱跳,立时联想到金矿,“那,那你们报官了没”

“哪儿敢呐,就怕他们撕票。花钱消灾,多少银子我们都认,可这群土匪太怪了,把人绑了,却不见要赎金,我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求李大人。”高太太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哽咽着对周氏说,“求您和李大人说说情,救救我家老爷。”

周氏干巴巴笑了几声,她不知道其中事,到底不敢应承,目光不由飘向门外,忽脸上一喜,“我儿媳妇来了,你和她说。”

赵瑀还没来得及坐稳当,就见高太太呼地扑过来,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似地抓住她的胳膊,泣不成声道“李太太,救命”

她呜呜咽咽地,将事情来龙去脉又说了一遍。赵瑀听了脸色也不甚好看,暗自思忖片刻,唤过莲心,“你叫人去前衙看看,如果老爷有空,就请他立即回来一趟。”

“高太太,高掌柜不在,现在您就是家里的主心骨,千万不能自乱阵脚。”赵瑀温言安抚道,“一会儿老爷回来,定会尽全力救人。您再回想一下,在哪个地方被绑的,跟着的人都有谁,有没有人看清土匪的长相,您尽量说得详细些,也方便官府办案。”

高太太强打精神说“在矿山附近就是先前我和您提起的矿。一个护院逃出来,给我家外庄掌柜的报了信。”

“人呢”

“死了浑身是血,刚说了土匪,人就不行了。”周太太抹着眼泪说,“如今我都不知道我家老爷是死是活”

赵瑀只能低声劝慰着,她知道矿山水深,虽说是为了查案,但眼见将无辜之人牵扯进去,高掌柜也许还会丧命,如果高家事后知道,再起了怨怼之心

她顿时一阵迷惘,怔怔望着兀自哭泣的高太太,心里头也说不出个什么滋味。

廊下一阵嚯嚯的脚步声,伴着小丫鬟的请安,李诫一掀帘子进来,脸色凝重,显见也知道了此事。

他止住高太太的见礼,“免礼,高掌柜这事我肯定要管,我已派人去寻他,你先回兖州等着,关好大门,少外出走动。我再知会一声潘知府,在你家附近加强人手巡逻,决计不让你家出事。”

得了他的话,高太太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略带艰难地站起来,千恩万谢地走了。

周氏有心问问金矿的事,刚起个话头,就得了儿子俩白眼,“娘,别添乱了,您快回院子歇着去吧。”